白淨的脖頸前忽然多了個朱紅色的身影,那身影挺拔,肩頸處一條傷疤藏在衣衫下,時不時露出零星半點,如惡龍探頭,生生破壞了一片如玉肌膚。
李治的怒火瞬間就消了大半,連語氣也軟了幾分。
“武婕妤,你這妹妹太過驕縱,什麼話都敢說,倘或我今日真的計較,她焉有命活?”
“晉王殿下乃陛下血脈,自然和陛下一般,廣納谏言,小妹雖言行無狀,卻也是為殿下進言,賢如殿下,怎麼會要我小妹性命呢?”
武玥的身形将妹妹擋得嚴嚴實實,分毫不讓,攻擊性強得令人害怕。
李治都被這番話說委屈了。
要說他真沒那個想法,純屬騙鬼,别人信了,他自己都不信。
活在皇家,誰敢說沒對那個位置動心過,也就他姐姐是個女人,隻能走進獻美女,後宮吹枕頭風的路線,不然他姐姐都要來一争大位。
太子性乖戾,日漸沉溺酒色,東宮群師又投父皇所好,以谏臣自居,對太子言語刻薄,誇大其詞,喝口酒都能誇張成酒池肉林,這樣的太子,如何能順利即位?
他勝在一個年紀小,對外又有一個愛詩酒花鳥的閑散形象,這才讓幾個哥哥沒把他放在眼裡。
這次要是主動進言,豈不是要暴露多年的隐忍?
李治沉默,叫一屋子風也陷入長久的靜默。
屋内隻剩風吹樹葉留下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武璇率先打破尴尬的寂靜,朝李治發問:“難道殿下想忍一輩子,讓陛下一直覺得自己是平庸聽話的兒子嗎?”
“韬光養晦是為了以待來日,可不是為了畏首畏尾。”
“殿下想想,陛下将突厥諸部納入河套,拼着攏右錢糧成倍消耗,也要将人留住,這是為何?”
李治下意識喃喃:“千金買馬骨。”
“是了,陛下心意,殿下心知肚明,又何必藏着掖着,不如早讓陛下知道,你這個兒子,永遠支持自己的父親,給陛下留個好印象……”
眼看武璇越說越離譜,武玥慌忙拽武璇的衣角,示意她别再繼續。
武璇心中動容,呼吸微微急促,她知道姐姐是為自己好,可是她不刺激刺激李治,叫他進言太宗,她可真熬不過要命的黑氣。
武璇很清楚,留下河套的突厥居民,改變曆史走向,勢在必行。
倘或真的沒人支持太宗,太宗為了天子威嚴,必定會将歸化好的突厥民遷出,可那樣的話,這些人勢必和早已擴張領土的薛延陀汗國有一戰。
雙方都歸順大唐,卻因為大唐的操作互相征伐,這樣隻會消耗大唐的公信力。
唯有延緩舊突厥民與薛延陀汗國的沖突,好叫大唐能以河套為突破口,從民間控制突厥諸汗國的思想,文化入侵,影響出第二代心向大唐的突厥民,慢慢蠶食整個薛延陀汗國。
再以此為突破口,鲸吞高昌,再設州府,才能為女皇登基時打下領地基礎。
這裡的州府,不會再是羁縻州府,也不會再由各部首領擔任刺史州牧。
而是要徹徹底底安排自己人。
武璇心一橫,下定決心,目光堅定看向李治。
“您要讓陛下從現在開始對您改變想法。”
“您不止是他的兒子,更是他的臣子,是大唐的晉王。”
“能主掌一方政令的晉王。”
李治呼吸也緊了幾分,看向武璇的眼神多了些殺意。
這個女人是很聰明,但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