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無赦,簡簡單單三個字,卻盡顯年輕皇子的鋒芒。
此言一出,圍攻此處的數位士兵均士氣高漲。
更令人心驚的是,馬上的李治又搭起長弓。
看似纖細的手臂爆發出驚人之力,長弓拉入滿月,順着他的眼神,直指一個即将伸手劈砍武玥的大漢。
‘咻’得一聲。
箭矢劃破長空,嗡鳴震顫間沒入突厥大漢的脖頸,血珠飛濺,在武玥的裙擺處綻開片片紅梅。
武玥費力将妹妹推入唐軍陣後,餘光看到身後逐漸倒下的壯漢。
他渾身僵硬,目眦欲裂瞪着前方不斷奔跑的身影。
一大一小,一宮裝一男裝,正費力奔向燈火輝煌處。
他滿腔憤懑,差一點,隻差一點啊!
與他有同樣想法的阿史那結社率正用力揮舞彎刀,生生将面前軍士的右手齊腕斬下。
陰森狠辣的大漢目光怨毒,死死盯着那兩個沒入唐軍保護中的女人。
他一世英名,竟在女人手上翻了船!
想到方才自己竟然被那個小小女子欺瞞,耍得團團轉,信她的鬼話沒去狗皇帝寝宮直搗黃龍,反而乖乖踏進埋伏圈。
阿史那結社率胸口沉悶,一股郁結之氣盤桓其中,久久不散,需要做些什麼才能發洩出來!
殺了眼前所有之人,就是最好的發洩!
尤其是那兩個該死的女人!
阿史那結社率仰起頭,豹眼圓瞪,彎刀高高舉起。
“兄弟們,今夜吾等輕信小人讒言,中奸計,注定回歸阿胡拉上神懷抱。”
“結局既定,那就讓咱們痛痛快快地殺一場!”
“殺唐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殺了那個晉王,咱們即可天下揚名啊!”
說罷,取下腰間酒囊,同飲一口血酒,飛身朝身側一軍士砍去。
那年輕的士兵一時沒反應過來,竟被阿史那結社率一刀斬下頭顱。
帶血的人頭在地上滾了一圈,落到這粗莽突厥人腳邊,他足下六合靴踩在人頭之上,一腳将人頭踹起,雙臂掄圓,生生用刀背将其敲飛。
空中灑下血花,人頭狠狠砸在折沖都尉孫武開胸口,在明光铠之上砸出一個血坑。
下一瞬間,伴随彌散而開的血腥味兒,餘下二十多個突厥人忽地狂笑,取下腰間血酒飲下,後,面上顯露出猙獰狂熱。
“吾等跟随小可汗,殺!”
一時間突厥人士氣高漲,一個個如離弦之箭,刺入唐軍步陣中,摧枯拉朽之勢,竟以二十餘數,生生逼退衆唐軍數部。
一時間屍骸遍野,滿地碎肉。
阿史那結社率擋在陣前,彎鈎胡下挂起輕蔑笑意。
“唐狗,你們就這點本事,還不夠取本汗的性命!”
他揚天狂笑,狂傲之姿态,竟将面前軍士逼得不敢前進半步。
就在他以一人之姿,強壓衆唐軍士氣之事,憑空響起清麗婉轉之聲,恰如幽谷黃鹂。
隻是這聲音說出的話宛如淬毒,字字句句都往阿史那結社率心口軟肉處紮。
“憑你也配做大汗?”
“不過是陰謀詭計之輩,鬼蜮宵小之徒,也敢妄稱統領一部的汗王。”
“生死大局已定,你不過是做困獸之鬥,還連帶着身旁的将士和你一起死,累及無辜。”
“他們不過是被你蠱惑,本不用受此死禍,是你為一己之私,害他們落得如今下場。”
“老汗王甯願自己一死換部衆百年平定,而你為個人私欲,搭上四十餘人的性命,你不配做領袖,更不配為汗!”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一瞬間便牽動四周突厥軍士心神。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看看,是什麼人能有如此膽識,不懼突厥瘋狗的瀕死狂吠。
可聲音的主人卻叫人大跌眼鏡。
那是個二八年華的英氣少女,簡裝素服不掩妩媚風流,然其眉眼間的厲色,卻叫人不敢小觑,不由得對其生出幾分敬意來。
武玥翻身上馬,抱緊身前的妹妹,目光銳利,直視陰毒如蛇的阿史那結社率。
眼前的這個突厥人有計謀,但不多,此刻是想殺出一個兩敗俱傷。
他們唐人是珍貴的瓷器,犯不着碰在這群突厥臭石頭上,撞個粉身碎骨。
武玥憶起侍奉陛下時,陛下常與幾位近臣商談西域諸部該如何處置,那位睿智帝王常挂在嘴邊的便是‘恩威并施,分而治之。’
此突厥賊子是用絕望統合衆人,入絕境,唯死路,那麼拼殺之時便能舍身往死,更為勇猛。
對這種人,要用鐵拳剮其根骨,去其威勢。
而對其他賊衆,則要施以恩澤,用特赦亂其心志,使之貪生。
此二法并用,便能亂賊心賊志,分而治之,一一拿下。
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外乎如此。
同在馬上的李治很快反應了過來,立時提高聲音道。
“爾等賊子叛亂,竟妄圖謀反,但本王念爾等不過受人蠱惑,今特赦爾等死罪,從此刻其,放下刀兵,本王保你們不死。”
李治的眼眸一一掃過眼前的衆賊寇。
除了為首的阿史那結社率外,殘餘衆人面面相觑,眼神猶疑,但明顯放下了長刀,不再有肆意拼殺的迹象。
他嘴角微擡,很好,分而治之,便能将其一一擊破。
突厥人中,不知是誰最先開口,遲疑着問。
“我們不用死?”
“唐人的晉王,你當真會赦免死罪?“”
有了第一聲,就會有更多。
很快有了第二個、第三個發出疑問的人。
眼看疑問之人越來越多,阿史那結社率的面色愈發嚴重。
好陰狠的唐人,亂他軍心,讓他這二十多人的小隊發生嘩變!
都怪他一開始聽信那兩個女人的鬼話!
如果一開始就斬下那兩個女人的狗頭,這會兒就不會徒增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