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中秋,正午的太陽看着烈卻并不燥得慌,曬在身上隻有暖意襲來。
陣陣秋風迎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桂花香,将胸口的那股子煩躁直接吹跑。
情緒不再占據高地之後,頭腦逐漸清醒起來。
唐阮扭頭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路管事,故意放慢腳步。
她慢悠悠的在園子裡閑逛起來,一會兒去看水裡的殘荷,一會兒又去看露頭的金魚。
路過桂花樹下的時候,她又折下一支桂花,方揮手招來倚棋,“你先去書房找先生,就說我要去找他,隻是有東西忘了帶,怕是要晚些時候”。
倚棋有些疑惑,依舊往書房去了。
“路管事”,唐阮轉身,“你去尋個花瓶來,我要給插花送給先生”。
想來這位路管事見過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裡頭是極不服氣的。
但他越是不聽話,她越要使喚他,讓他知道誰才是那個真正當家做主的人。
“要白色的或是黑色的,上面不能有一絲雜色,最好小一些,像泡菜壇子那樣高,卻不能那樣胖乎乎的”。
“瓶口要細細的,但不能太長,顯得頭重腳輕,”唐阮笑眯眯的一一囑咐,“你快去,我急用呢”。
小路子心中一顫,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被眼前之人發現,但偷偷望過去的時候,隻見這位主子滿臉都是笑意,不像是在故意挑刺的樣子。
他擔憂着離開了。
唐阮沒走,她獨自握着那支開得正豔的桂花,一面欣賞着秋日的風光,一面往書房走去。
路途還未過半,便見前方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領頭的正是先生。
唐阮笑着迎上去,“不是叫你等我一會兒,怎麼這就來了?”
這話聽着像是抱怨,但臉上的興奮和欣喜卻做不了假。
四爺伸手握住她的,寬大的袖子遮住二人交握的手掌,“是用膳的時辰”。
唐阮聽懂了話中的未盡之意,他也想和她一起用午膳。
“太好了,我叫了好多好吃的,就等着你呢”,唐阮反握住他的手,又将剛折下的桂花給他看,“瞧,剛摘的桂花,插瓶後放在書房,可好?”
四爺看了眼盛放的花兒,又看向比花還要豔麗的人,“好”。
見男人沒有不依的,唐阮笑得更開心了,她叽叽咋咋的說了些沒營養的話,什麼太陽好暖,若是能天天曬被子就好了。
秋風好和煦,正是秋遊的好時候。桂花好香,中午的桂花鴨不知道會不會有桂花的香氣。
四爺安靜的聽着,間或點頭應答兩句,然後他聽見女子突然低沉的聲音,“先生,你會嫌我煩嗎?”
唐阮沒有等待男人的回應,擔憂道,“下午送桂花的時候,你會讓我進去嗎?”
四爺一愣,黑眸瞥向身後的人,“有人攔你?”
他的眼神隻是經過,整個花園裡卻隻剩下兩個站着的身影,其餘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為自己辯解的聲音。
唐阮連忙搖頭,“不管他們的事,是路管事,我托他去請你一起用膳,他說你忙得很,不可輕易打擾”。
“你自管來便是”,四爺捏了捏掌心的小手權當安慰,“至于那位路管事······”
他的聲音發沉,語氣卻是淡淡的,“這兩日怕是有些風寒,等他身子好了再讓他去伺候你”。
耶,告狀成功。
她才不等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就要有仇當場報。
唐阮肉眼可見的更開心了,連被牽着的手都不自覺的晃悠起來,“先生,你吃過水八仙嗎?今天中午是江南特色的水八仙,保準你吃了一回還想下回”。
這麼容易高興?
四爺盯着那明媚的笑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轉開視線,“嗯,确實還想下回”。
不過,并不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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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八仙果然名副其實,酒足飯飽之後,唐阮本想午睡的,但先生沒走,她既不敢上床,也不敢去搖椅那兒。
被上藥還是小事,若是飽暖思□□,可就不好了。
她轉了轉眼睛,掏出早上陳霁給的小冊子,裝模作樣的開始鑽研。
能拖一會是一會。
四爺瞥了一眼,“飯後不宜勞神,午後去書房再看”。
唐阮不聽,若是現在放下冊子,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我還有好多沒弄明白呢”,她岔開話題,“我能不能将陳霁叫來問問?”
四爺一頓,“你倒是個用心的”。
“隻不過陳霁最近事務繁多,你莫要輕易打攪”。
“啊”,唐阮失望的歎了一聲,“那怎麼辦?我有好些不懂的”。
她正愁眉苦臉,卻見身側的男人老神自在的端起茶碗,臉上似乎寫有幾個字。
唐阮眯眼細看,隻見那無甚表情的臉色滿滿的寫着四個大字——快來問我!
她咬着唇瓣,強迫自己不要翹起嘴角,“要不去找我爹幫忙?隻是我爹身子剛好”。
身邊的男人放下茶碗,青花的瓷碗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似乎在提醒什麼。
唐阮繼續自言自語道,“還是去找我哥吧,不過他是個半罐子,會不會把我帶到歪路上去呀?”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