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克斯再次問我要不要跟着他一起離開,因為小狗的死,以及尤克斯锲而不舍地詢問,我竟然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話剛到嘴邊,安吉拉掀開簾子,“她出不去。”
我和尤克斯齊齊愣在原地,我最先反應過來:“為什麼?”
安吉拉就像受了驚的小鹿,眼神到處亂飄卻偏偏不敢直視我,一字一頓道:“寂靜嶺不會放你離開,除非,你找到救贖自己的道路。窄門确實是捷徑,但這條捷徑需要你承受數倍的痛苦……”
她的聲音又沉又啞,像是被火災中的濃煙破壞了嗓子。
救贖自己的道路?救贖?我不需要被救贖。記憶承載一切,也許失去的我曾承受着悲痛,但現在的我什麼也感受不到。
寂靜嶺不放過我,我會放過自己,我不願意放棄哪怕一丁點希望。我問尤克斯:“窄門在哪裡?”
他張開嘴,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他皺了皺眉,繼續張合嘴巴,最後他歎了一口氣:“抱歉。”
“沒事。”我明白了,他不能說出口,寂靜嶺禁止他透漏有關窄門的一切。
我想把槍還給他,卻被拒絕了。尤克斯說:“你留着吧,它對我沒有任何用處了,我現在既不用防身也不需要逃命。”
他丢下一句話:“祝你接下來一路順風。”
現在隻剩下我和小狗的屍體了。尤克斯離開以後宛若失去了唯一的活物,眼前的一切變成了夢魇,摧殘着我的理智,撕扯我的靈魂,令我痛苦不堪。
我希望是夢魇。
确實是夢魇,真實的夢魇。
我帶不走小狗的屍體,它太大隻了,會阻遏我的行動,可我也不能割下它的某一部分随身攜帶,因為它已經殘破不堪了,我不想再破壞它的屍身,況且我不知道自己會在寂靜嶺待多久,也許直到它屍身腐爛都還沒有出去,倒不如找個地方埋了。
沒錯,我應該找個地方埋了它。
我扯下髒到發灰的床單,把小狗裹了個嚴嚴實實,吃力地抱出工廠,找到一塊表面沒有任何磚瓦的泥土地放下。
這沒有鏟子,我找了一周圈都沒有,無奈我隻能用小刀一點點挖土。可當下手開始挖的時候,我愣在了原地。土是硬的,和記憶中松軟的泥土地完全不一樣,比冬日的凍土還要堅硬,就像水泥。
刀尖一下又一下地鑿下去,卻連個小口都沒有破開。握着刀柄的手被震得發麻,最後一次下鑿,刀尖打滑發出呲啦一聲響,刀柄連帶着手貼着地面摩擦,指節被粗糙的地面蹭出了血。
我終于忍不住了,扔掉小刀捂臉痛哭起來。
每一件事都不順利,每一件事都糟糕透頂。小狗死了,卻連土都入不了。
我抱着小狗的屍體走了好一大段,走到我兩手發麻近乎沒有知覺,小狗從僵硬的雙臂間掉落在地上。我彎腰想把它抱起來,可雙手不聽使喚,除了抖就是抖。
最後,我隻能抛棄小狗的屍身,獨自上路。
放任它曝屍荒野。
.
尤克斯在我臨走前還囑咐過一句,千萬不要有任何尋死的念頭,哪怕前方有再多危機。寂靜嶺是一個怪物,它喜歡鑽空子,一不留神就會丢了命。
我當然不會尋死,我會活着,完整的離開這裡,然後與姐姐好好生活。但想要離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許得找到窄門才行,又或者我找存到記憶以後,通過自身意志破開夢魇。
盡管離開的想法堅定不移,小狗的死對我打擊太大,以至于就像行屍走肉,隻知道憑借本能的前行。結果就是兩眼一抹黑,等再次清明的時候發現不知道跑到哪來了,處處都是陌生場景,連回頭路都找不到。
後面的路均勻分叉,每一個岔路口都通向不同的開端,前面唯一的路筆直向前,狹窄且隻允許單人通行。
回頭是不可能回頭了,誰知道哪個岔路是來時的。我硬着頭皮繼續走,越往前路越窄,到最後我隻能側着身走。
幸好就在小路擠壓着我的前胸後背即将窒息的時候,我走到了盡頭,後面是開闊的曠野,以及伫立在曠野之中唯一的龐大建築物。别墅的模樣,本該是屬于家的地方,卻陰森而又孤獨,就像寂靜嶺的代名詞。
如果把曠野比作大海的話,那麼眼前的建築就相當于孤島。
大門敞開,暢通無阻,沒有任何阻遏前行的障礙物。我巨大的鐵門旁挂着的名牌表面生鏽,半掉不掉,鏽迹斑斑點點密密麻麻,就像覆在上面的紅色小蟲子,緊盯着的時候竟然有蠕動着的錯覺,惡心至極。
天空大亮,别墅裡面則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就像一張野獸的大嘴。
我小心翼翼地踏進去一步,本來隻是想淺淺地探探虛實,可誰知道兩隻腳剛落在灰白色地面闆磚上。
吱呀——砰!
生鏽的鐵門猛地關上,視野變得漆黑一片,我轉身兩手握住冰涼滿是鐵鏽味的門上鐵欄。可明明鐵欄中間縫隙顯而易見,大亮的白天沒能透進一絲光亮,像是與世隔絕……
更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裡世界。
我瞳孔猛縮。
呲呲……呲……
龐大的别墅裡,頂部一盞燈閃了又閃。燈光自上而下,照亮了圓圓小小的一片區域。隐隐約約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影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