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推開門,我就看到了站在白色石膏牆壁前的無臉人,他正在和大眼睛面對面。兩個家夥都是啞巴,也不知道如何相互溝通。
見我來了,他側開身子轉向我。
我剛想說什麼,一陣海風吹過來,我被冷得打了個噴嚏,搓着單薄的胳膊發抖。無臉人将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上。那窗戶我開的時候特别費力,關上時也一定一樣,但他卻十分輕松,甚至一隻手就完成了。
無臉人手貼上我的臉,手套面料很柔軟,因為是布制的,所以我感受不到冷意。我硬生生忍住往他手心更貼一步的動作。但我沒動,無臉人卻動了。
他将我拉到床邊,雙手握着雙肩迫使我坐下,然後用被子将我裹了個嚴嚴實實。在他裹被子的時候,他臉上貼着白紙離我很近,我甚至有一種錯覺,那張簡筆笑臉不是畫出來的,而是他真正的臉。
我垂下眼眸,輕輕搭上他的手腕,“不用裹這麼緊......有點勒。”
他的動作一頓。
“你在和誰說話?”
我猛地回了神,博格納站在房間門口探頭張望,“你怎麼找到這地方的?看起來真不錯,比外面好多了。”
不等我說什麼他就走了進來,因為這房間沒有沙發以及椅子之類的東西,他直接坐到床沿邊。雖然離我有一段距離,但我莫名其妙的強迫症又犯了,我皺了皺眉,抱着裹在身上的被子坐到了窗台上。
“怎麼樣?”我問。
博格納正在感受床墊的柔軟度,髒兮兮的手在上面拍打,無臉人就在旁邊站着,但他無知無覺。我差點忘了,有些東西他看不見。
無臉人注意到我的視線,走到我身邊來,把我剛才因為起身改變位置而從肩部滑落的薄被重新拉了上去,然後手搭在我的後頸。我不太喜歡别人碰我的脖子,于是朝旁邊讓了讓。無臉人拿開手,不再接近我。
白手套這種東西如果厚度較高的話會使手變得臃腫,無臉人帶着的就是厚度比較高的那種,但他的手不僅沒有顯得臃腫反而修長好看。
他的手垂在腿邊,我看着手發呆。看着看着,我不受控制地伸出食指,想要觸碰.......
“你聽到了嗎,你一直在發呆。”
我抽回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不好意思,我沒聽清。”也不知道自己在裝模作樣些什麼。
他:“我剛才淺睡嘗試了一下,但是失敗了,所以我覺得——”
“會不會是那個?”他指了指頭頂上方。
我瞬間就聽懂了,他居然以為出口在大章魚身上。“不可能!”我脫口而出。
“拜托,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人生總要嘗試嘛,對不對?”他雙手一攤。
那種東西裡怎麼會有紅門……那種毛骨悚然的,隻看一眼就渾身發毛,四肢發麻無法動彈。我盡可能的不去回憶那個大章魚。
“我說真的。”博格納起身換到靠近我的床沿邊坐下,“你也說了整個酒店你都探索過,但是什麼都沒有。我也是,除了天上的那個大家夥,我幾乎快把周圍的海域遊了邊。”
他拍了拍肚子,“瞧,這裡面都是水。”
博格納放下衣服遮住肚皮,“你去試試,說不定呢?”
我瞥了他一眼,“我去?”
博格納:“對。”
他自己怎麼不去?拿我當探路燈呢。博格納搓了搓手,“我說真的,你别那麼抗拒。大家夥确實可怕,就連我都吓了一跳,更别提你這個小姑娘……”
他越說越起勁,我越聽眉毛越皺。消失許久的紅色的大眼睛再次出現,眯起眼皮用死魚眼盯着他看,還順便翻了個白眼。
“我不會去的。”我直接斷了他的念想。我确實在某些方面比正常人差一些,比如共情、社交……但不代表我的危險感知能力也這樣令人唏噓,相反我從小到大對于危險這一次有着極為深刻的認知。
恐懼。
令我恐懼的事物就是危險的,是不能靠近,一旦靠近就會萬劫不複,無論ta長着一副怎樣的外貌,或美或醜,我都一視同仁。
博格納的臉色瞬間變了。
我裹着被子假裝不理他,但是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卻始終忽視不掉。随着時間流逝,一直堅持的理念開始崩塌。
雖然博格納先前挺讨人厭的,但就目前來看,他确實在為出去這件事動腦筋。也許我确實不該隻考慮自己。
要不,去探索一下?
窗戶碎裂,玻璃向屋内四濺,一根前段削尖的棍子擦着博格納的耳邊狠狠釘在了後面的牆上。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捂住腦袋嚎叫:“媽的!什麼鬼?!”
與此同時我的後領突然被猛地一扯,前襟勒我白眼直翻。我被拉出了窗外,大腿劃過窗沿的玻璃渣頓時冒出血珠子。
是三角頭,他右手拉着砍刀左手拖着我。
“該死的!放開我,你放……!”刀鋒逼近我的臉龐,我吓得冷汗直冒不敢再掙紮,連喉嚨裡即将冒出的尖叫也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背部擦過路面,幸好地上全是濕潤的泥土和青草,隻是衣服有點髒而已。我顧不上什麼髒不髒的,什麼潔癖不潔癖的,絞盡腦汁思考對策。
三角頭拖着我圍酒店外繞了一圈,然後一腳踹開玻璃大門走了進去,路過大廳、走廊,然後是樓梯。他竟然就這樣拖着我上樓梯!我被泥巴水沾濕的背部碾過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台階角,脊柱幾乎要被削平,我疼的實在忍不住了。
後背絕對破皮了,要不然怎麼會疼成這樣。
我半分也不想耽擱,從口袋裡掏出匕首就朝他的小腿紮了上去。刀尖沒入皮肉又出來,奇怪的是金浩然一絲血也沒有,簡直就是一個被放幹了血的死人!
三角頭估計吃痛,一把丢開了我。
我從樓梯一路滾落直到撞到平面才停下。我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站起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場景,腹部就遭受重擊——我被一腳踹飛了!
他這一腳不得了,我幹癟空無一物的胃部都被踹地想吐,“嘔……”
我趴在地上幹嘔了一聲,舌根發麻。
餘光裡三角頭邁着悠哉悠哉的步伐走過來,一把揪起我的後領繼續拖着走。我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了,幾乎要死過去。
他上了一層有一層台階,意識模糊間我覺得閑走私好像已經到了第四層了,但他怎麼還在往上?
吱呀——鐵門打開,我艱難的擡起頭。額頭好像破了,血順着眉毛流進眼睛,導緻我半邊看到的世界全是紅的。
周圍沒有牆,這裡是一個像是天台的地方。原來有天台啊……之前竟然都沒有發現。我近乎偏執地張望,企圖在這裡找到任何紅門相關的東西。
可惜沒有。
身體突然騰空,然後狠狠摔在地上,三角頭将我丢了出去。我仰面朝上,正巧看到了距離更近,更為清晰的巨大觸手們。在它們的連接處漆黑一片,不知道有什麼,是頭顱還是口舌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