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從上到下共十五口人,沒有一個人想到會在家族祭祖這樣的特殊時期迎來不速之客。
白岚因尤其。
她從外面回來,看見衆人都擠着坐在客廳裡,她女兒孤零零站在那兒,像個受審犯人。她走過去問她發生什麼,她不吭聲,衆人也不吭聲,隻有老太太向她投來嚴厲的蘊着濃濃怒氣的眼神,然後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突然聳起來一抹黑影,對她鞠了一躬,說:“白老師,您好。”
白岚因不可思議地轉頭,看清他的樣貌,頓覺大事不妙,回頭向女兒使眼色,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幾日前她們才商量好要如何對這一大家子人徐徐圖之,大小姐怎麼會突然犯蠢,莽撞地将人帶到家裡來?
嚴靜沉頭疼地搖頭。
短短半個小時之内,事情一波三折,她根本反應不及,她的地下男友就已經坐在家裡和大家面面相觑了。
“都交代了?”白岚因認命地問。
“嗯。”嚴靜沉颔首。
一開始,老太太不發話,誰也不敢當出頭鳥,直到表嫂懷裡的小嬰兒哇哇大哭起來,表嫂忙起身抱她上樓,擾亂浮于表面的和諧,八卦精二姨趁機打開話匣子,在衆人的殷殷期盼之中查完了沈行遠的戶口。
條件不差,但是三十八歲,離異,天呢。
防狼防盜沒防住鄰居,天呢。
衆人不敢妄加評論,都去看一家之主的臉色,老太太這才沉了口氣,問面前站得腿軟的外孫女:“你跟他談了多久了?”
“三個月,我們是五一那會兒決定在一起的。”
老太太呼出一口濁氣,像是為外孫女受毒害尚淺感到慶幸,對沈行遠道:“你跟她不合适,以後,就算了吧。”
“外婆……”沈行遠躊躇着開口,剛起了個頭就被她沉聲打斷——
“我老太婆受不起,沈先生。”
“好,白太太。”他從善如流地改口,姿态依然謙恭,但也不卑不亢,“很抱歉,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
大家都暗自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這人表面上看起來溫柔斯文,沒想到講話這麼硬氣直接。
嚴靜沉也驚訝地看着他,心裡的諸多忐忑在聽到這句答複後都緩緩平複下來。
他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旁觀者明明白白地意識到,她同面前這個男人早已連成鐵闆一塊,再難分離了。
然後一無所知的白岚因從外面走進來,打破僵局。
看見母女倆眉來眼去,一直默默飲茶的白老爺子問道:“岚因,你老實告訴我們,靜沉當初去北京讀書,跟小沈有沒有關系。”
聞言,衆人俱是一驚,都竊竊私語起來。
白岚因深知此事再難瞞住,她隻能盡力安撫老人,避免情況走向更壞境地,“是我讓她去北京的,爸,媽,她那會兒什麼都不懂,讓她去北京,也是希望她能忘了這件事。”
“好啊,好啊!”意識到這段孽緣早在八年前就已開始,嚴外婆悲痛欲絕,“嚴靜沉啊嚴靜沉,你怎麼能做出這麼離經叛道的事?!”
“我沒有!”嚴靜沉固執地搖頭,潸然落淚。
倘若在八年前、四年前,她與沈行遠曾越雷池半步,這個罪名她認,可是如今他已是自由身,他們兩情相悅而走到一起,名正言順,坦坦蕩蕩,她絕不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我們那會兒清清白白,我沒錯,他也沒錯。”她倔強地說。
白岚因也替她辯解,但顯然老太太已聽不進去任何說辭。
沈行遠再三猶豫,還是起身走到嚴靜沉身旁,虛虛攬住她的肩,柔聲安慰,她痛哭流涕的樣子實在令他心疼。
兩人相互依偎的姿态不禁刺痛了老太太的雙眼,她哭着問:“小沈,我老太婆哪裡對不住你,你要這樣害我外孫女?!”
沈行遠啞口無言。
嚴外婆對他,對沈加,無疑都是極好的。
他也的的确确傷害了嚴靜沉,那一年,是他主動與她結識。他毀了她的一生。
“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請回吧!”老太太冷聲說。
這時,誰也不敢當爛好人和稀泥了,就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白岚因說:“小沈,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