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身随心至。
沈行遠在陽台上尋了個陰涼位置,安放蘭花。
他的喜好随父母,喜愛花草,在這裡住了七年,養了一陽台盆栽——賞花的、觀葉的、聞香的,什麼園藝植物他都試過買回來養。
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回來,曾經熱鬧繁茂的花園無人照料,已顯荒蕪。
沈行遠于是挽起袖子将陽台打理一番。
忙完了,坐在藤椅上曬太陽,飲茶,才看見嚴靜沉早些時候發來的消息——
【那花兒叫雲南紅素,外婆說的。】
滇蘭原産于西南,山林中孤芳自賞。沈行遠年幼時陪父親回鄉探望長輩,村民家家戶戶養蘭,因此不覺蘭草稀奇。沒幾年,城鎮化建設改變了村子的模樣,也将山裡的奇花異草消耗殆盡。每次返鄉,父親都要領着他進山尋花,滿心歡喜地養上一年半載,卻始終不見新生花序,問其他年長者,才知原來是不開花的品種。
也不是沒想過到花鳥市場買一盆會開花的蘭草回來,店主坐地起價,實在勸退。
後來,沈行遠實現了經濟自由,别說一盆紅素,就算是百盆、千盆,他也可以不皺眉頭地付錢買下,但父親早已不在身邊,不能與他共享喜悅。
望着面前長勢喜人的雲南紅素,沈行遠無奈而笑——它出現得正是時候,曾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回鄉掃墓計劃,此時徹底成型。
沈行遠由衷道:【謝謝你,小嚴。】
嚴靜沉回他一張雙色瞳布偶貓表情包:【不客氣.jpg】
沈行遠不由得笑了下,隻覺得手機屏幕後的小姑娘比寵物貓還乖巧得多,實在怪異。
沈行遠:【外婆知不知道你的想法?】
嚴靜沉:【沒敢告訴她。】
沈行遠:【你也知道自己不對。】
嚴靜沉:【您這是在投機取巧。我哪裡不對?外婆今年75歲,思想觀念必然有落後之處,她否定的事情,對我們年輕人來說,不一定是錯的。】
小姑娘言辭犀利,邏輯嚴謹,沈行遠無言以對。
嚴靜沉:【我知道您人好,但我希望您記住一件事,這是咱倆的事,咱倆的看法最重要。如果您非要考慮旁人的看法,也行,就叔叔阿姨吧,不能再多了。】
沈行遠好笑地想,“叔叔阿姨”可不就是最大的難關?
齊女士若還在,知道他欺負老師家的小姑娘,必要将他打得皮開肉綻,再罰跪三天三夜搓衣闆。
然而沈行遠沉思半晌,還是對她松了口:【好,我會認真考慮。】
嚴靜沉:【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但凡她腿腳方便,必要飛奔至他跟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如此,才能表達她歡呼雀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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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一晃而過,嚴靜沉受傷的腿終于拆了石膏,但仍需卧床休養一段時間。
白岚因給她買了個二十多寸的折疊書桌,嚴靜沉把電腦顯示器搬到床上,一刻也沒耽誤地居家上班。
宅家的日子很無聊,唯一的樂趣是微信騷擾沈行遠。
說是騷擾,其實遠遠算不上,隻是一些類似于“早上好”“晚安”的問候,比中學裡早戀的男女同學還要守規矩得多。
但嚴靜沉始終樂此不疲,甚至通過分析沈行遠每次回複的速度和時刻,總結他的作息規律。
結論是:毫無規律可言,有時上網沖浪到淩晨,有時夜未至已入眠。
什麼高嶺之花,都是假象。
嚴靜沉為此每日心情愉悅,不覺養病難熬,軍師兼好友張疏寒卻同徐文杭鬧起了矛盾。
徐文杭,杭州人,國慶長假帶女友回家見父母,父母竟要求女方盡快嫁到杭州。
杭州雖然是座一線城市,但同首都比起來實在小巫見大巫,張疏寒斷然不肯放棄自己的北京戶口遠嫁。
且不說張疏寒作為獨生女家裡不願她遠嫁杭州,憑借張家在北京兩套房的家底,留在北京也是他們日後養育後代的不二選擇。
從杭州回來,兩人便陷入冷戰狀态,最後以徐文杭表示留京告終。
“他爸媽能同意?”嚴靜沉隐約覺得這事兒沒這麼容易過去。
“愛同意不同意,我才不看他們臉色。”張疏寒顯然還未完全消氣,“他們舍不得兒子,我就舍得我的孩子輸給别人麼?”
“你倆要是真結婚了,以後不就是一家人,現在鬧得太難看不太好吧……”
“所以我跟他說了,他留在北京,孩子上北京戶口,我們以後可以經常回杭州他家住,包括所有節假日。”
“徐文杭同意了?”
“不同意就分手呗。”
“……吾輩楷模。”
“幸災樂禍是吧?”張疏寒說,“大小姐,我給你提個醒兒,确定關系前一定要見見他父母,别到時候像我這樣惹一身騷,哭都找不到地兒。”
“明白!”嚴靜沉從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