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漸漸地下,林中的墳被撅開,土在旁堆了起來,是崔嶷帶的三個人挖的,裴素素就站在那裡看着,撐着傘,許遠也站着,隻不過他沒有傘可打。
很快,墳被挖開,裴素素一步一步走過去,腦中出現了無數的片段。
原主送走她的父親時,因極度悲傷,昏厥過去了好幾次,可她不願意回去,親眼看着棺材下土,土一點一點地蓋住它,自己不能做任何事,似乎留在這裡,都是給照顧她的人添麻煩。
而他父親的同僚們,對她這個樣子視若枉然,他們冷漠地站着,也許他們根本體會不到,連至親隻能見一面的痛苦,裴明矚就躺在棺材裡,她卻連一步都不能靠近,沒有誰能幫她。
悲傷從原主那裡,毫無差别的來到了她的身上,刺痛着她,似乎比那一箭帶給她的傷更疼,支撐她走到棺材面前的,是她堅定的心。
在這裡躺的隻會有兩種人,一種是被害緻死的真正裴明矚,一種是跟裴明矚有着完全一樣身形模樣的替身。
世界上大概不會有第二種這樣的人,因為那個幾率很小,可再小的幾率,隻要是有能力,一定能做到,這隻是她的猜測,一個大膽的猜測。
雨停了,似乎一切都在為她開館做準備,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崔嶷将早就準備好的火把遞到她的面前,随着她一起下去驗屍,這具屍體已然面目全非,從身形和模樣上看不出什麼了,到了白骨化的地步,畢竟已經兩年了。
可死人也是會說話的。
縱使從那兩點不能分辨,但經過裴素素近距離觀察,此白骨保存完整,沒有被分解者分解的現象,也就是說,此刻他這骷髅狀态,已經完美到了極緻。
說句不敬的話,如果把他和專門制作的塑料模型放在一起,一定他更勝一籌。
這具白骨實在太幹淨了,周遭的污染物,也就是分解者,不僅沒有近他的身,竟都成了比他還要悲慘的軀殼,而且它們通身發黑,看起來不像是正常死亡。
再看此人頭顱,整個頭骨保存完好,不過有一處明顯的劃傷,能在顱骨上劃出傷口的,這一定是什麼極鋒利的東西,隻不過……會是什麼?
裴素素思考之時擡頭看着許遠,一下想到,那日她初來平安縣,見到許遠的第一面,先是阻止了他對她的關心,再是轉而問的問題,那問題正是一把沒有刀面的刀柄。
他說那把刀來自軍營。
那把被放在桌案上的刀柄,看着十分老舊,如果它丢失的刀面可以用來做這個,那麼……
至于為什麼她會想到那很久之前的一把刀,那是因為這把刀自那天起,她就沒再見過,也許是被人拿走了也未可而知。
裴素素也不想多問,畢竟問了也不一定有回答。
從他的骨骼上看來,其生前一定服用過某些藥品,讓他死後的骨頭潔白如雪,不染一絲污垢,不過到底是什麼,她還需要慢慢查。
她從林中走出,繞過許遠,他看了一眼她,緊緊跟了上來,開口道:“怎麼樣?有發現什麼嗎?”
裴素素搖頭:“沒有……我不準備回去了。”她說着停下腳步,“縣廨不安全,現在要殺我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來,所以我要跟着一個看起來靠譜的人。”
許遠神情恍惚,有幾分緊張的樣子,想開口阻攔她,卻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說。
終于,待裴素素上了馬車,馬上就要啟程走了的時候,許遠用力敲了敲車窗,她将窗子推開,許遠才道:“所以你現在,是打算和他一起走了嗎?萬一他也不可信怎麼辦?”
“這不重要,”裴素素正眼瞧了一下他,“不管在在軍營裡,還是在縣廨裡,想殺我都易如反掌,與其在一個地方等着同一波人,不如換個地方。”
她可不想在縣廨再看到一些熟人,陷入熟人給她下的局中。
“縣丞,臨走時,我送您一句話,”裴素素眼睛帶着刺,“有些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
許遠欲說還休,可裴素素把窗子拉上了,崔嶷見狀趕緊催動了馬車,把許遠落在後面。
既然刀是來自軍營的,那麼理應從根源地查起,邵晚臣又與許遠相識,難免不會隐瞞她,而崔嶷剛把信物給她,就算隐瞞,她也能查出來,他比較不會輕易殺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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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駐軍大營中,崔嶷将她光明正大的帶了回來,特意給她安排了一個營帳,準備了吃食和衣服。
離開時,裴素素叫住他:“崔将軍,我……能要一套男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