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且微簡直不敢承認,眼前這人是那個滿口仁義道德,天天将“為宗門”挂在嘴邊的混蛋。
他看看躺在地上氣息全無的陳姑娘,又看看貼在眼前的宮不禦,忽覺世界不真實,連語言系統都有些混亂。
趁人不注意,宮不禦曲指蹭了蹭鹿且微的下巴。
見人還是一副難以接受打擊的模樣,他忍俊不禁:“别擔心,死了一隻鼠妖,還有它口中的大王呢。”
抛開對二人的互動毫無聯想,勤勤懇懇去查看村民狀況的弟子們。
趙子堯卻始終無法忽視方才那倒反天罡的一幕。
他摸了!
摸了反派的下巴!!
他簡直不知死活!!!
趙子堯瞳孔震驚得變大變小,他之前還覺得這個大師兄活得有些奇怪,現在沒關系了,他已有取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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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過陳姑娘的逝去,安平村迎來了許久未見的歡天喜地。
村民們拿出落灰的紙燈彩紙,張燈結彩,每扇木門都傳出了又哭又笑的複雜聲音。
而在村長家,宮不禦一行被熱情招待着。
“來來來,諸位仙長,這是村裡人的一點小心意,都是粗茶淡飯,比不得大牛家的那些,還望諸位仙長不要嫌棄。”
聽聞除了鼠妖,老村長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一瞬,連同蒼白的眉都好似在褶皺的臉龐上飛舞。
“村長客氣了,修士除妖當之無愧,怎能随便收下你們的食物呢,你說是吧,錢師弟……錢師弟?”
兩位新入門的練氣弟子擠在一起,其中一人碰碰身旁人的肩膀,滿面紅光道。
錢師弟不吱聲。
“你怎麼回事,高興傻了?那麼多練氣前輩眼熱的位置落到咱倆頭上,你居然表現得如此木讷,真是經不住事。”
那位弟子吐了句槽,搖頭晃腦感歎一番,挪挪屁股拉遠了距離。
兩人之間的小插曲無人在意,村長随手将飯盤朝他倆身前怼了怼,熱情不減:
“诶呦,小地方沒什麼好東西答謝,有些山中物炖成的湯是全村最鮮美的吃食,今日正巧請各位仙長品嘗。”
他說着,側身讓出一個人來。
獵戶大牛家的婦人沉默着将一個冒熱氣的陶鍋端上來,手指燙紅了都不知道。
如同在大牛家那樣,她似乎隻會在上菜時出現在衆人視野,一旦完成任務便會立刻退走。
“等等。”
鹿且微将人拉住,靈光閃過,那被燙到紅腫的手瞬間恢複如初。
在宮不禦無差别嫉妒所有人的視線中,鹿且微轉頭詢問:“村長,她家可有人眼盲?”
指間攥着的細瘦手腕幾乎同時一顫,鹿且微神情嚴肅了些。
村長眯縫着眼朝那婦人所在的方向一看,臉上閃過一抹歎息。
“原來是問七娘啊,真是造孽,原本她家有個五歲的男童,生來便眼盲。”
他頓了頓,借着眼睛小之便,朝飯桌上快速瞥過一眼,捋捋胡須繼續道:
“王家人到處尋醫,卻始終無法治愈,一直到被那鼠妖所害,都不曾看這塵世一眼啊。”
随着老村長的話,七娘面上閃過幾分痛苦,忽然瘋狂甩手自禁锢中掙脫,再度跨過門檻消失,速度快到詭異。
鹿且微任她離去,徑自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婦人力氣好大,他方才分明用了不小的力氣。
宮不禦偷偷将作祟的手背到身後,輕咳幾下喚回他的注意力。
“鹿師弟,出來這麼久宗門該擔心了,不如我們現在就回去?”
“啊?現在就走啊。”有人問了,但沒人理他。
鹿且微剛想反唇相譏,撞見宮不禦偷偷使的眼色,隻能暫時将計就計,卻仍不忘冷嘲熱諷:
“現在知道回去,不急着吃雜質了?”
話說完他才覺出不對,忙向村長緻歉:“村長,我沒有貶低安平村的意思,隻是對元嬰修士而言,凡食實在有害無益。”
村長先是面色扭曲了下,然後渾身一抖,險些沒撐住拐杖。
元嬰修士啊。
他強撐熱情:“沒,沒事。”
這番大動作,連趙子堯都看出不對勁了。
“葉師弟,”宮不禦忽然叫道,“将這些吃食包起來,絕對不能浪費村長的心意。”
葉凡不明所以,隻能道:“是,師兄。”
眼看他攤開一個布包就要連湯帶鍋一起包進去,老村長急得豆豆眼都瞪成了銅鈴:“不可!”
“村長,有什麼問題嗎?”葉凡停手,眼神一片澄澈。
他應該沒發現吧?
村長心中嘀咕,面上道:“我是怕這飯菜端回去就冷了,不好吃了,不如我讓村人另備一份,供諸位回宗享用?”
“這……”葉凡看向宮不禦。
宮不禦大方擺手:“不麻煩了,仙人的手段多的是,上至除妖下至保溫都可,村長完全不用瞎操心。”
“這怎麼是瞎操心呢,這是……”
老村長一頓,再度竭力瞪大眼,終于一次性将全桌六人納入眼中。
他們都在沉默地看着他。
多麼熟悉的場景。
據傳聞,同某隻前不久還活躍在安平村的鼠妖死前所見,也大差不差。
等等,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