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是漫長的、罕見的沉默。
“纖雲。”
良久過去,一聲纖雲打破此刻的寂然,亭外,墨北寒站在月光下,臉色晦暗不明,陰晴難辨。
“過來。”
亭内她與墨遷僅有一步之隔,亭外是數步之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們的墨北寒。
褚纖雲回過頭望向墨遷,解釋的話不必說出口,眼裡浮動的光已經意義明了。
她對他彎眸笑笑,而後轉身跑向墨北寒。
“阿雲……”伸手想将她攔下,卻隻握住一縷從手心劃過的風。
看着她步步跑向墨北寒,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墨遷掩下苦澀的眸,緩緩收回手。
沒攏緊的披風受跑動幅度的影響從肩頭滑落,被風一揚,落在半路。
“诶——”
褚纖雲已經走到墨北寒身邊,她想回去撿,手腕卻被一把握住。
随處飄浮的雲層恰好在此時遮蓋了圓月,銀白的月光收斂,地面的影子融為一片。
“披風而已,髒了就不要了,改日我讓芙裳買件新的。”
墨北寒握着她手腕的力氣很大,看向墨遷的目光裡除了冷漠,似乎還暗暗劃過某種勝利者姿态的得意和高傲。
褚纖雲錯過了那抹情緒,看着地面的披風,她有些猶豫,“可……”
也不能就這樣丢在那兒不管吧。
墨遷走出亭子,彎腰将披風拾起,拍去上面沾到的灰塵,擡頭露出淡淡笑意,聲音極其輕緩道,“夜深了,阿雲早些休息……明日見。”
“好,你也早些休息。”
書房門口,墨重霄看着那三人先後出了庭院。
管家站在他身後,“大公子和二公子皆對褚姑娘有情,若是二公子沒有失蹤,也許……”
“遷兒與纖雲丫頭認識了這麼多年,她要是真對遷兒有半點心思,哪還有北寒的事。”
他也曾年輕過,知曉感情這種東西不分先來後到,隻論人。
“可惜褚姑娘的身份……”
墨重霄摩挲着手中戴的扳指,眼中劃過一絲考量,“我對北寒這孩子有虧欠,他真心喜歡,娶作正妻也無妨。”
回院落的路上,褚纖雲還在回想墨遷離開時臉上的落寞,那樣的神情他以前從未露出過。
在她印象中,墨遷性格很好,随了墨夫人的性子總是高高興興、和和氣氣的,鮮少冷過臉,但也有不着調的時候,常與她和阿湘打鬧,說些玩笑話。
三人拌嘴玩鬧的日子曆曆在目,阿湘如今不在了,往後她與墨遷也要變得生疏了嗎?
他平安回來,她第一反應自然是高興,但也不由得思考該用怎樣的态度面對他,該怎樣與他相處。
不至于傻到看不出他們兄弟間不對付,關系說不上惡劣但也稱不上好。
可她實在想不出既保全多年好友情誼,又顧及心上人感受的兩全辦法。
她若是不選,以北寒的性子,就算他知曉她對墨遷絕無他想,但也遲早有天會要她在他與墨遷當中做出選擇。
怎麼辦才好。
這晚,褚纖雲失眠輾轉反側,不願承認,但她很清楚,其實自己的内心早有偏向……
如果她為了墨北寒而疏遠墨遷,阿湘在天上會不會也唾棄她的行為。
每每有心事,褚纖雲都會向小白傾訴,像倒豆子一樣對它自說自話訴說煩惱,但這次小白也不在。
墨遷回來了,小白反而杳無蹤影,它是不是也不要她了。
府裡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人,還有墨遷。
嫉妒、憤恨亦或是悲傷,他分不清,隻知道壓在心口密密麻麻的情緒幾乎令他喘不過氣。
阿雲喜歡上誰他都能接受,隻要那人真心待她疼她愛護她,可為何偏偏是墨北寒?
偏偏是這個,與他同父異母的私生子。
但沒關系,他們才認識不過半年,即便相愛,感情也不可能濃厚到非彼此不可。
阿雲許是一時被他那張臉蒙騙,騙得了一日,騙不了一輩子,要是她知道了墨北寒真正的身世和性情,不一定還會喜歡他。
這樣想着,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心情稍稍舒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