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段時間吧，不還得辦交接嗎？”

見周荔的狀态如此放松，老張突然覺得，這個樣子好像也挺好的。

周荔接過辭呈，看到老張在上面寫着從他的私賬裡轉一筆錢給周荔，這筆錢不是一個小數目。

無論是出于愧疚的補償，還是别的理由，這筆錢都足夠讓周荔好好生活一段時間了。

不過周荔沒打算收，她用馬克筆把那些字都蓋住，在所裡公布自己離職的消息時，不少人都感到驚訝，沒忍住小聲讨論起來。

接下來周荔都沒什麼新的工作任務，她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從畢業後到現在，整整七年，她一直留在律所，看着規模越來越大，辦公室也搬了好幾次，最終紮根在此。

林律是老張介紹進來的，周荔還記得自己給林律辦轉所的時候，林律就對她很友好，沒有因為周荔年紀小就表現得盛氣淩人。

至于吳律，這麼多年了周荔跟她的關系一直都不溫不火，時而親近，時而互相看不過眼，周荔沒有忘記她給自己的報警器，雖然一次都沒用上，幸好一次都沒用上。

而老張，好像一直都是這副樣子，他當律師的理由很簡單，家裡的公司需要一個可靠的法律夥伴，而老張恰好就承擔了這個角色，很多年前老張曾經質疑過自己是否适合當律師，那會的周荔還不敢回答。

不過現在她終于可以說出來了，老張确實很适合當律師。

奸詐、靈活、不遵循規則，也正是這樣的人才能盡可能地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權益。

和周荔交接的還是小陳，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是因為周荔終于要走了，他眼裡有些興奮。

畢竟周荔走了，總監這個位置就要空出來了。

周荔把所有的文件都交給他，也告訴了他在工作上的技巧，小陳猛地被這麼多東西壓在手裡，腦子都變得不怎麼清楚了。

反正隻要慢慢消化，總有一天能學會的。

等到小陳在交接單子上簽字時，周荔拿過交接單子，在簽下名字之前，她壞心眼地頓了一下，而後直勾勾地盯着小陳。

“在我走之前，我有一個忠告要告訴你。”

小陳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他木然地點頭，緊張得後背都濕了。

“老張不喜歡愛講閑話的員工，尤其是喜歡在茶水間嚼舌根的。”說完，周荔意味深長地笑了。

小陳的臉“唰”地一下就變白了，他的嘴唇在顫抖，平日裡講壞話時的嘴皮子功夫是一點都沒使出來。

送走小陳後，周荔終于有了大仇得報的爽快感，她把腳放在桌子上，悠閑地看着辦公室的那一扇小小的窗戶。

這個窗戶真小啊，都看不見外面的廣闊的天空了。

*

在把家裡的物品都收拾好發快遞走的時候，周荔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幸好東西不是很多，不然郵費得多貴啊。

要回家的消息周荔還沒和父母說，要是突然回去，他們一定會吓一跳，周荔已經預見了以後将要遇到的腥風血雨，不過現在的她好像都不害怕了。

她買好了回去的車票，随時都能出發。

臨走前，周荔最後看了一眼這套房子，基本的布局沒有變，沙發還是那套沙發，上面放着他送的玩偶，花瓶裡裝着幹花，那盒巧克力還在冰箱裡。

這個房子承載了太多回憶，隻是稍稍一回想，都能品嘗到那段時間的甜蜜。

她站在門前，把門鎖的密碼從自己的生日改成随機密碼，反複嘗試好幾次确定修改成功後，她把門鎖所有的機械鑰匙交給了同城快遞，至此，這套房子已經和她沒關系了。

半個小時後，快遞顯示已簽收。

周荔也終于可以安心地離開，她拖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走進了地鐵站，和其他同樣忙碌的人一樣，她站在小小的角落裡，任由快速行駛的地鐵把她帶向目的地。

這麼多年，周荔都沒喜歡上A市。

現在她終于能夠追随自己的内心，再也不用委屈自己留在A市。

在車站等列車的時候，周荔坐在休息室裡，她百無聊賴地看着周圍的人，有一起出遊的家庭，有依依不舍不願分開的情侶，有忙着出差的打工人，也有組團出行去見識世界的老人團。

也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拿着一串鑰匙，鑰匙上挂着周荔做成的幹花挂件，他就這麼站在原地，他們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往對方走去。

即便心裡還有很多話想要傾訴，想要緊緊擁抱汲取對方的體溫，想要沒有一點阻攔地親吻對方的唇，想要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愛意，但現在不行。

現在隻要遠遠看着，這樣就足夠了。

列車進站，周荔是時候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