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依舊無知無覺地在空地上休整。自踏入秘境起,她們一路推平過來,又遇到魔蛛偷襲,雖有驚無險,卻到底還是耗費了一番心力。
如今既然打定主意要休整,那自然也要等恢複到最佳狀态。
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灌從間,四周分明沒有風,卻無端,簌簌的動了兩下。轉瞬即逝。
“……”
透過這些層層疊疊的花葉遮擋,能夠看到這群學生大緻環成了一個圓形,尚有餘力的在外圈巡守,低聲交談;至于内圈的那些,則是盤坐在地上,盡力調息。
在她們的一呼一吸間,體内的神眷之力與周遭撒下的陽光金粉産生了某種微妙的共振,隐隐變幻出了一個肉眼難以捕捉到環形。
——不甚明顯,但又比其餘地方看起來稍微要更亮一些。讓路過生物的視線不自覺地就能被吸引過去。
外圈的人依舊在低低的交談着,有微風拂過了她們的臉頰,動了動發梢。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甯靜而又美好。
直到——
“誰在那裡?”微風依舊輕柔,為首之人卻蓦地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眸光銳利,鋼刀一般紮進了出現異樣的灌從裡——那個有枝桠在輕輕搖曳的地方。
見此情形,其餘人紛紛亮出了武器,做足了警戒姿态;外圈中距離最近的兩人則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屏住呼吸,緩步前進。
趁手的木棍被她們沉入掌心,地面上的野草也被踩出了一深一淺的足迹。
窸窸窣窣幹擾着人的心緒。
終于,人影站定。
木棍撥開了灌從的枝與葉,向旁側壓去,丫枝晃動不停。
“嗒”的一聲,從中蹦出了一隻後肢發達的小蟲,躍過了兩人的眼珠,随即又一蹦一跳的沒入草叢深處。
恍若對于衆人大驚小怪的嘲諷。
“……”為首之人也隻得按捺下心間由着毫無發現而隐隐擴散的焦躁不安,擺擺手示意衆人無礙。
輕風卷過了一片落葉。灌從前過來探查的兩人肩膀已經松懈下來,俨然是要轉身回到隊伍當中去。
可就在她們轉過身來的瞬間——意外,發生了。
地面上突然鑽出了許多絲絲縷縷的線,上一秒分明還是晴空萬裡,這一秒卻無端顯得陰沉了許多。
而那附着在絲線上的,腐朽黏膩的氣息,也随即湧入了人的鼻尖。
……是污染。
與課堂上不一樣的,真正的污染。
絲線還在大團大團地從地面被吐出,就像菌絲傘網那樣迅速擴張。才不過眨眼的功夫裡,就已經纏繞上了學生們的手腕和腳踝。
無論她們怎麼掙紮都于事無補。
隻能開合着嘴唇,瞳孔放大,四肢掙紮,感受着束縛越來越緊,污染随時都有可能紮根進入血肉間的恐懼,但卻唯獨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一切的聲音都仿佛被吞沒了,學生們的掙紮顯得無聲而又詭異。
終于有人想起還有淨化的力量,可那光暈才堪堪從體表漾出,就被周圍的污染絲線嗅到腥味那般一擁而上的抵消。
不過也并非全無功效——屬于神眷的力量已然被注入了水晶球。她們隻需要再堅持下來,等到附近的監考官收到消息趕來,就能獲救。
考核還在進行,事情也還沒到最要緊的地步,沒有人想着要離開這裡。
眼前卻在此時被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與污染的渾濁不同,是一種灰白的,雖然死寂,但卻顯得十分“幹淨”的霧。
……這是什麼?
為首之人眨了眨眼,她能察覺出,随着這股霧的出現,身上屬于污染束縛的力道,正在一點一點的消退。
她将原本束縛在身上的污染絲線扯了大半下來,手腕翻轉間,一柄匕首,劃破了她的掌心。
殷紅的血液霎時恍若斷線了的珠子般汩汩而出,為首之人好似感受不到痛意般,半蹲下身子,以手掌覆上地面,任由血液滲進泥裡。
“……”晦澀的字符自她的唇齒間以一種無比順暢的姿态流淌而出。
這一次,污染的絲線們再也不能蜂擁而至,隻能由着這一股屬于光明神眷的淨化光輝,湖面水波似的,一圈又一圈蕩開。
她“看”到了,眼尾的方向突然飄過了火紅發絲的一角。
再之後是獵獵漂浮的墨袍——雖然仍舊沒有看到來人的全貌,卻無疑給了人非常豐富的想象空間。
不是監考官。
“……”為首之人的心間很快有了判斷,絲毫沒有影響到口中字符的吐出,反倒愈發流暢起來。
無論來者是誰,顯而易見,都是來幫她們的。不能拖後腿。
唯有站在空間節點的交彙處,還未徹底從空氣中顯形的蘭黛娅看清了來人的面孔。隻此一眼,原本還按在劍柄上的那隻手,就松開了。
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