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受到的打擊頗大。
也就是在這時候,蘭黛娅将手中的銀劍再次歸位,旋即“啪嗒”一聲,劍身外裹着鞘,一并搭在了逆教徒的肩上。
“現在,你總該可以随我回神殿喝茶了吧?”
依舊是這麼輕飄飄聽起來沒什麼威懾力的話。然——
感受到從左肩處傳來的,看似虛浮,實則幾乎能将人釘在原地的力。禮帽男才被凍僵的思緒,又一寸一寸的,在外界刺激下,活絡了過來。
頭頂上仿佛被壓了一座山。
禮帽男的身體不受控的抖了一下,旋即他就聽到了,屬于現在這具軀體的聲音如是答道:“……好。”
——好個屁!禮帽男眸間發狠,當即毫不猶豫地咬破舌尖,随着鐵鏽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身軀再一次,以極快的速度,潰散成了黑煙!
隻不過這一次,吸取了先前的教訓,他不再執着于要讓對方同世界道别,反倒是一刻也不停歇的,将黑煙幻化成了數不盡的老鼠,朝着四面八方逃竄!
“吱吱吱……”
灰黑色的老鼠很快就侵占了狹窄的街道路面,每一隻都有着猩紅的眼。
它們好似被牽引好的線,轉瞬間就已然消失在了首都的下水道間。
“跑得還挺快。”話雖如此,蘭黛娅的面容上卻看不見一絲一毫着急的色彩。
隻見她将手中裹着鞘的劍轉了個圈兒,旋即“嗒——”的一聲,金屬材質的劍鞘被點上了腳下的石闆。
兩相碰撞,磕出了清脆的響。
于是神奇的一幕就發生了——在劍鞘點地的同一刹那間,有絲絲縷縷的銀線,從與地表接觸的部分,探了出來。
它們看起來是那麼的溫和無害,沐浴在風中,瑩瑩折射出屬于光的色澤。
然後它們就恍若長了無數雙眼似的,無比精準的,或是潛進下水道間,或是越過街道兩旁的商鋪牆面,甚至還有鑽進别人房屋裡面的。
不過所幸,且不說屬于神眷術的光輝以普通人的肉眼看不見;就單論大祈禱日這一天,全部的信徒都圍攏到了中央廣場聆聽聖音,屋裡沒人——蘭黛娅此舉,就不存在驚擾普通人的可能。
反倒是那些紅眼睛的老鼠們,驚恐地發現,無論它們躲藏到了何處:哪怕是在牆角的臨時垃圾堆裡;下水道的老鼠家族裡;亦或是某位貴族家的床底下,全部都無一例外的,被這些瑩白的絲線找到,然後捆了出來,最終送到蘭黛娅的眼前。
“吱吱吱!”
它們焦躁不安的發出了急促的尖叫,四肢掙紮,甚至試圖用牙齒來咬……也依舊于事無補。
隻能被這些絲線邀功似的,捆回蘭黛娅的身前。
“你們看……”有絲線穿過了與街尾相連的另一邊,瑩白的色彩躲不過同為神眷者的巡查小隊員們的眼。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這股神眷術力量的來源:“是聖女閣下的牽機引,在那邊!”
随着說話這人的話音落定,一隊人馬馬不停蹄地就折返方向,朝着街尾的位置彙合。
而同一時刻,無數的大街小巷間,全部的巡查小隊員們都受到了這些絲線的指引,仿若江河入海,次第趕來。
銀線的效率不賴,時間才過了不到片刻,禮帽男就已經面色鐵青的被重新出現在蘭黛娅的眼前。
當然,是以一個被綁成蠶蛹,倒在地面上的姿态。
到了這時候,他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你居然……”是真的。
禮帽男的語氣裡有太多的不甘,同樣還帶着“被耍了”的微妙感。最後的最後,千言萬語,也隻被化作了一句:“……裝得還挺像。”
雖然還不知曉對方的腦子裡究竟都腦補了些什麼,可蘭黛娅也從來沒有替人解釋的習慣。
更有甚者,她居然還惦記着那一杯茶水,“走吧。”該去喝茶了。
非常詭異,居然理解到她未盡之意的禮帽男:“……”
喝茶喝茶,又是喝茶!這家夥究竟什麼毛病,非要請人喝茶!
“……”禮帽男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來,由着全是除了腦袋都被裹成繭的緣故,這個動作被他做得有些艱難。
“你以為,自己這樣就赢了嗎?”
此時他的眸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倘若是忽略掉略顯幾分滑稽的外表的話,這話還頗有幾分氣勢。
“願聞其詳。”說話間,蘭黛娅手中的劍鞘,點到了裹在禮帽男身上的繭上。
聞言腳邊的逆教徒卻倏地笑了起來。
“嘁。”他冷嗤,唇角的笑意反倒愈發明顯,甚至還非常的燦爛。
——燦爛到都已經不符合人們對逆教徒這個群體的刻闆印象了。
也就是在這時,逆教徒擡眸對上了聖女閣下的眼,一字一頓地開了口:“再、見。”
話音将落,屬于他原本飽滿的軀體,便就這麼,恍若蠟油遇火般,一點一點的,幹癟凹陷下來。
首先是臉逐漸被爬滿了老人斑,頭發花白,掉落下來,旋即再是被蠶繭裹着的部分。
不多時,整個逆教徒的軀體,就隻餘下一張幹癟的老人皮,以及還未來得及被換下的衣物了。
“……附身。”蘭黛娅眉峰略微蹙起,摩挲着手中劍柄的紋理,道出了這一奇特景象的名字。
——她曾在自家導師的口中了解過,所謂附身,便是逆教徒通過污染,将屬于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寄生到普通人的身上,從而将對方化作自身傀儡的一種手段。
借助普通人的肉身,污染的氣息就很不容易被洩露出來。常被逆教徒用來混入神殿打探消息。
聽起來似乎很厲害。然而事實上,普通人的肉身根本撐不了多久的時長,就會被污染化作膿水。
想要探聽到一條完整的消息,需要不停的轉換到其他人身上。
而眼前的景象又有所不同——是逆教徒的本體發現從她手中逃不掉後,主動摧毀了寄生在這具軀體上的意識。
意識一散,即便是這具軀體還擁有一定的“保質期”,也依舊會迅速老化,骨肉溶解,最後隻剩下一張薄薄的皮。
同樣也是因為主動摧毀意識的緣故,在這張薄薄的皮上,還會被留下來自于主體那邊的一樣物件,作為代價。
“……”思及此處,蘭黛娅用手中銀劍的劍鞘将地面上那張薄薄的皮挑了起來。
果不其然,在下方看到了一張安安靜靜躺着的小紙片。
紙片的材質看起來非常像貴族們常用的小牛皮紙,但當銀線将它卷到蘭黛娅手中的時候,蘭黛娅居然分辨不出來。
隻能靜靜的感受着紙片上平滑的紋理,大緻判斷或許是混入了某種特殊的礦物質。總歸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皮。
紙上的内容也僅有幾個破碎而又潦草的字母,什麼也拼湊不出來。
“第三小隊報道。”恰逢其時,屬于巡查小隊隊員們的嗓音,自她身後的位置蓦地響起。
與此同時還伴着一陣頗有節奏感的腳步聲——是其他小隊的成員們,也陸陸續續的到了。
“……”背對着人群,蘭黛娅的眸光微斂。指節蜷曲,紙片就被她扔回了儲物空間,在空氣裡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