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變了，她以前從來沒有穿過這樣優雅的長款風衣

她的頭發燙卷了，不再是那個走路來回擺動的高馬尾，

她好像瘦了，臉頰和下巴的線條比以前更清晰。

她笑了，她在手機上打字，她在和誰聊天嗎？

他的眼睛快要流淚。車子停好已經兩分鐘了，江嶼舟終于開門，下車，一步步走近，聲音顫抖着喊出了她的名字，那個在夢裡念了無數次的名字。

“遠洋。”

孟遠洋擡頭，兩人再次四目相對，竟然已經跨越六年的時間，其實偶爾她會幻想兩人再見面的場景，但是這些畫面都被她逐個擊碎，她發誓，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她隻是一副很平靜的表情和語氣，平靜得像是演練過很多次，

“嗨，好久不見。又來吃麻辣燙？”

江嶼舟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他的眼睛酸痛得厲害。

路邊黑色轎車的車窗突然降下來，一個戴眼鏡的男子探出頭來小聲呐喊， “江哥，快回來，有跟拍的！”

江嶼舟回頭看見後面又來了幾輛車，長鏡頭已經架在車窗上，正在步步逼近。容不得他多想，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抓起孟遠洋的手就往前跑。

路上行人稀少，一些路人看到這一男一女深夜狂奔的景象也是摸不着頭腦，前後張望一下好像沒什麼危險才繼續走動。

江嶼舟對這一片好像很是熟悉，拐了幾個彎就到了一條昏暗的窄巷，孟遠洋雖然有健身和打拳的習慣卻還是跟不上他的速度，奔跑的時候大口呼氣，喝了一肚子的冷風，這會兒停下來了就開始拼命咳嗽。好像要把過去所有的病痛都從嗓子裡咳嗽出來似的。

什麼鬼啊，六年不見的前男友已經成為内娛頂流，六年後再相見就雙雙攜手深夜狂奔躲狗仔跟拍？！

孟遠洋感覺一陣無語，她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眼前這個讓她不舒服的男人。

可江嶼舟猛地把她拉進懷裡，不容她一點掙脫，下巴蹭着她的頭頂，聽她劇烈的咳嗽，聽她急促的呼吸，聽她猛烈的心跳，聽她用力地大聲呵斥，“放開我！”

所有的思念在漫長的時間裡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日日夜夜将他裹緊讓他窒息，他不知道怎樣表達這種思念隻能用力把她攥得更緊，緊到自己的雙臂都控制不住的顫抖，緊到她也放棄了掙紮，就這樣喘着氣靠在他懷裡。

失而複得的喜悅，有驚無險的心悸，六年來他不過等的就是這一天，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噴湧而出，卻鴉雀無聲。

過了許久，江嶼舟隐約聽到她的哭聲，他低下頭去吻她，冰冷的雨和雪混合着滾燙的淚落在她的臉上。孟遠洋使勁推開他，眼淚已經決堤，“你後悔了是嗎，你後悔離開我了，是嗎？”

“沒有，”江嶼舟的眼睛像是黑夜中的一顆星，純淨天真，從來不會騙人。“因為。。。”

話還沒說完，孟遠洋用盡渾身力氣朝他臉上揮了一拳，她努力止住了哭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既然沒有後悔，那你今天是在做什麼，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不記得了嗎？”說罷，她轉身離去。

江嶼舟急忙從身後抱住她， “對不起，遠洋。。。”

“放，開，我。”孟遠洋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冷得像滬城的冬天。

微微發黃的老路燈打在背後，江嶼舟的臉陷在一片灰暗中，看不清面目，卻滲出巨大的悲痛。他緩緩松了手，目送着她一步一步遠去，消失在巷口。他該怎麼解釋為什麼要離開她呢，這些年他想過無數次要和她重歸舊好，可是她已經走遠了，她已經開始她的新生活，隻有他，還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她，等她，還是等她，雪又下大了，遠處有昏黃的燈光，輕輕披在他身上，隻剩一片蕭索，

走過了好幾條街，孟遠洋才終于真的止住了眼淚。六年前分手時的畫面席卷而來，沒有見面沒有吵架，隻有微信上寥寥數語，江嶼舟就消失在人群中，她找了他整整兩個月，隻有再也打不通的電話和再也發不出去的微信，她把最後登機的時間發布在了所有社交平台，告訴了每一個好朋友，隻是期望能再見他一面，可是他到最後也沒有出現。

孟遠洋帶着眼淚到了法國，又哭了整整三個月才從人生的沼澤裡爬出來，從那天起，她就有了人生的金句，女人不要戀愛腦，事業永遠最重要。

冷風冷雨冷雪吹得人清醒了很多，如果說之前孟遠洋對這份感情還保留有一絲美好的回憶，但是在剛剛江嶼舟說完從來沒有後悔這句話之後，這最後一絲美好也消失殆盡了。

權當是命有此劫吧。孟遠洋迅速調整好了狀态，上了出租車，給小姨去了電話，告訴她已經回家。所有的行李媽媽已經叫人運到她的單身公寓，回去之後，孟遠洋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給顔輕雲打了視頻電話。

聽孟遠洋平平淡淡講完剛才的事，顔輕雲一臉震驚，“什麼？“但很快又一副竊喜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還喜歡你。”

孟遠洋質問她“你怎麼知道，你真的沒事瞞着我？”

“。。。”顔輕雲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就一件事，真的就一件事，就是你剛去法國沒多久的時候，他打電話問我借過一次錢，” 顔輕雲發誓一樣的表情，“他說是房租什麼的，特别急，我就借給他了。本來我還想替你打抱不平一下，問他死哪兒去了，但是我又覺得你都已經走了，還能怎麼樣呢，就沒再打聽他的消息，借他錢權當是還他那些年對我們宿舍的人都還挺照顧的恩情吧。”

孟遠洋問：“後來呢，還你錢了嗎？”

顔輕雲老老實實交代， “還錢也是前幾年他火了以後的事情，還了我好多錢，我也沒多問，就拿着了，後面就再也沒有交集了。”顔輕雲又想起來了什麼，“最近一次就是《女帝歸來》這個項目，那天我去片場看看搭建進度就碰見他了，才知道他是男二号。真的再沒别的了。”

孟遠洋的情緒徹底平靜下來，“行了，不說了，我再看看新項目的素材，明天公司見吧。”

一盞燈，一杯茶，孟遠洋打開電腦，可能是時差還沒倒過來的問題，她此刻還精力充沛，又整理了新的思路和構圖，直到深夜，才合上電腦，可臨睡前，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剛才那個令人窒息的擁吻，他濃烈的情緒和從未後悔的話，不是太矛盾了嗎，她輾轉反側了很長時間，卻還是保持着一份清醒，不，孟遠洋，她告訴自己，永遠，永遠不能再讓他進入你的生活。

夜深，人卻不靜。。

江嶼舟深夜一身酒氣被助理扶着回到酒店，剛一坐下，就被經紀人王京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大半夜跑出去，你要急死我啊，臉又怎麼回事兒？被誰打的？！明天通告怎麼辦！我的祖宗啊！”王京氣得在屋子裡亂轉。

江嶼舟沉默着蜷在沙發裡，一聲不吭，任憑王京又氣又急直發狂，助理開了頭頂的吊燈，幫他處理一下嘴角的傷口，借着燈光，江嶼舟猛然在袖子上發現了一根遠洋落下的長發，他小心翼翼扯下來，攥在手心裡，心裡一陣陣抽痛。

王京從未看過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會兒八成也猜到了是什麼情況，“是不是她回來了？你去見她了？真的至于嗎？”

江嶼舟不說話，又抱着腿把頭埋進膝蓋裡。

“行了行了，給你最後放幾天假，養養傷，下周進組，這個可一刻都耽誤不得，”王京說完就氣呼呼地離開了，助理幫他拿來了清粥，清茶，收拾了這幾天的衣物，看他還縮在沙發上，也悄聲離去。

江嶼舟一個人枯坐到半夜，黑暗将他緊緊包裹，直到清晨的陽光刺進他的眼睛，他知道，這次，他絕對，絕對不能再讓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