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早餐眼看就要結束,漢特正在挨桌催促。
她煩躁地拿起鋼筆,目光在那幾個空白的選項上逡巡,卻遲遲無法落下筆尖。
算術占蔔需要極強的邏輯和耐心,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願意把精力投入其中;麻瓜研究……想到自己那個麻瓜出身的家庭,這門課似乎意義不大;保護神奇生物?她對那些稀奇古怪、甚至可能危險的生物本能地保持着一份拉文克勞式的審慎……
“還沒想好另一個選什麼?”艾麗卡探過頭,看到了伊芙恩幾乎空白的選課單,“索菲娅想選保護神奇生物,潘多拉和我選了算術占蔔……要不你也選算術占蔔?我們說不定能一起上!”
潘多拉也看了過來,目光掃過伊芙恩選課單上那個深紫色的墨團,淺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了然,仿佛讀懂了什麼,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安靜地喝着茶。
就在伊芙恩猶豫不決,筆尖懸在“算術占蔔”上方,幾乎要因為放棄思考而随意勾下去時,一個極其細微、如同微風拂過耳廓的聲音,清晰地在她耳蝸深處響起:
“考慮一下保護神奇生物課,伊芙。”
是西裡斯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異常清晰,直接傳入她的腦海。
伊芙恩握着鋼筆的手猛地一頓,筆尖懸停在半空,一滴墨珠凝聚欲滴。
她下意識地擡頭,目光瞬間越過禮堂中央的空地,精準地投向格蘭芬多長桌的方向。
西裡斯·布萊克就坐在那裡,位置和複活節那天差不多。
他面前的盤子空了,正側着身,似乎在和旁邊的萊姆斯·盧平低聲說話。他看起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不如往日那般神采飛揚,動作也似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滞和僵硬(伊芙恩知道,那必然是傷口牽拉帶來的不适)。
他似乎完全專注于和萊姆斯的談話,甚至沒有朝拉文克勞長桌這邊看一眼。
然而,就在伊芙恩目光投過去的瞬間,仿佛心有靈犀,西裡斯極其自然地、如同隻是随意掃視禮堂般,微微擡起了頭。他的視線掠過攢動的人頭,極其短暫地、精準地與她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
那隻是一刹那,快得幾乎無法捕捉。西裡斯那雙灰色的眼睛裡,沒有了昨晚月光下的脆弱和坦誠,重新被一層慣常的、漫不經心的慵懶覆蓋。
但伊芙恩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極其微小的東西——一絲詢問,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甚至……還有一點因昨夜事件而殘存的、淡淡的……親近感?
或者,更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聯結?
他的目光随即滑開,仿佛剛才的對視從未發生,繼續和萊姆斯說着話。
隻有那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沖她所在方向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的動作,讓伊芙恩确信剛才的眼神不是錯覺。
保護神奇生物課?
伊芙恩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羊皮紙上那個空白的選擇項,心髒在胸腔裡不規律地跳動着。
為什麼是這門課?僅僅是因為他喜歡那些生物?還是昨晚的經曆,讓他想到了什麼?又或是前兩世的經驗?
她想起那條走廊裡的黑暗,想起蒙塔古那張蒼白扭曲的臉,想起那帶着黑魔法詛咒的傷口。危險,并非隻存在于古老的冠冕或者有求必應屋的深處。
它也可能化身為人,或者……某些黑暗巫師操控的、扭曲的生物。
了解它們,認識它們,或許才能真正地保護自己,或者……保護他人?
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昏沉的大腦。
西裡斯看似随意的建議,在此刻卻仿佛帶着某種指向性。
拉文克勞的理性在分析:凱特爾伯恩教授雖然有些……過于熱衷危險生物,但他确實是這方面的權威。
了解神奇生物的特性、弱點、習性,對于辨識潛在威脅、甚至在野外或遭遇戰時,都可能至關重要。
這并非毫無邏輯根基的“無用功”,而是實實在在的知識儲備。
伊芙恩的指尖微微用力,攥緊了鋼筆深色的筆杆。她再次看了一眼那個深紫色的墨團,然後,目光堅定地落在了“保護神奇生物”那一欄上。
沒有再猶豫,她手腕微動,鋼筆尖在那門課程名稱後面,穩穩地畫下了一個清晰的、飽滿的勾。
墨迹深濃,與旁邊的“古代如尼文”的勾遙相呼應,蓋過了旁邊那個小小的、不愉快的墨漬陰影。
她輕輕吹幹了墨迹,将羊皮紙仔細卷好,站起身,走向正在拉文克勞長桌另一端收取表格的漢特。
在将表格遞過去的那一刻,她眼角的餘光似乎又瞥見了格蘭芬多長桌的方向。
西裡斯正端起一杯南瓜汁,仰頭喝着,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有些疲憊,但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伊芙恩收回目光,轉身走向禮堂大門,準備迎接新一天的課程。
疲憊依舊萦繞,但昏沉的思緒仿佛被清晨的陽光和那個落定的勾選驅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