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魁地奇選拔後照常往前推進着，不同的是，伊芙恩她們幾乎隻有在上課的時候才能見到索菲娅的身影。

她現在甚至比原本起的最早的艾麗卡還要早離開寝室。

拉文克勞今天的第一節課是魔藥課，伊芙恩從一年級開始就是和索菲娅做搭檔的。

伊芙恩從口袋裡掏出懷表，還有一分鐘就到九點了，按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習慣，他會準點出現在教室門口。

她時不時向教室門口張望——索菲娅還沒來。

在秒針滑過半圈後，那頭黑色卷發終于出現在了伊芙恩的視野中。

索菲娅沖到伊芙恩身邊的座位，将裝着魁地奇裝備的包随手一扔，又從另一個書包中拿出《魔法藥劑與藥水》。

做完一系列動作，她簡直想趴在座位上直接睡死過去，可她顯然沒能如願——斯拉格霍恩就是在這時候進來的。

“倫科思小姐*，請做好上課的準備。”

老海象一邊慢悠悠地走到講台上，那雙看起來已經蒼老的眼睛，卻迅捷地捕捉到了索菲娅的動作。

當然，他也不出意料地喊錯了索菲娅的名字。

“好了同學們，這節課我們來嘗試制作一下腫脹藥水。”

·

坩埚裡冒出的淡紫色蒸汽在空中打了個旋，伊芙恩第十三次把垂落的劉海别到耳後。

她今天忘記帶發夾了，這簡直不能更糟糕。

伊芙恩面前攤開的《魔法藥劑與藥水》正翻到腫脹藥水那一頁，羊皮紙邊角被指甲掐出細小的月牙形褶皺。

“比利威格蟲螫針要縱向剖開……”斯拉格霍恩教授渾厚的聲音像隔着一層蜂蜜酒傳來。

索菲娅握着銀質小刀的手突然傾斜，刀刃在泛着虹光的蟲殼上擦出刺耳聲響。

伊芙恩的餘光看見她的睫毛瘋狂顫動，刀尖戳破了蟲體尾端鼓脹的毒囊。

“當心！”伊芙恩的驚呼和毒液濺落的嗤嗤聲同時響起。

索菲娅猛地後仰，椅腿在地面劃出尖銳的刮擦聲，坩埚裡的藥水突然劇烈沸騰，咕嘟咕嘟冒出帶着硫磺味的墨綠色氣泡。

斯拉格霍恩圓滾滾的身影出現在她們身後，海象般的胡子因為歎氣而劇烈起伏。

“拉文克勞扣一分，倫科思小姐，我難以置信你竟然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的水晶瓶在長袍口袋裡叮當作響，“伊萬斯小姐，我以為你會提醒搭檔正确切割螫針的方法？”

伊芙恩感覺後頸的碎發被冷汗黏住，可這會兒她竟然還有心情想到：這老海象居然沒喊錯我的名字，看來一定是多虧了莉莉。

她轉頭看向索菲娅發紅的指尖——那裡有個正在腫脹的紫紅色小點，比利威格蟲的毒刺還紮在皮膚裡。

往常這個時候，索菲娅早該幫她把蝙蝠脾髒挪到操作台遠端，可現在她自己連攪拌棒都握不穩。

索菲娅帶着歉意歎了口氣，聲音輕的快要飄散：“抱歉伊芙，我太困了……”

“沒事，我來吧。”伊芙恩拿出西裡斯上學年送她的手套戴上，冰涼的觸感蹭過指尖時激起一陣戰栗。

冷藏櫃裡的河豚眼睛泛着冰霜，滑膩觸感透過手套傳遞過來時，伊芙恩感覺胃袋像被施了翻轉咒。

但索菲娅的手正在桌下發抖，指甲縫裡還沾着早上訓練時留下的掃帚草籽。

坩埚突然發出爆裂聲，伊芙恩慌忙舉起魔杖念出冰凍咒。

在蒸騰的霧氣中，她瞥見索菲娅的袖口——那裡露出一截纏着繃帶的手腕，滲血的邊緣隐約可見抓握鬼飛球時留下的擦傷。

“或許你應該先去找龐弗雷女士處理一下？”索菲娅身上的傷口實在令伊芙恩難以忽視，她強忍着因手上觸感産生的惡心，終于是把關心的話說出口。

現在她知道比忘帶發夾更糟糕的是什麼了。

“但是你可以嗎？”索菲娅的眉毛生的雜亂，此刻皺在一起更是顯得滑稽。

她當然是想趕緊去趟醫療翼，可是伊芙恩向來在制作需要動物材料的魔藥上是苦手，已經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拉文克勞被扣分，她不想還因為自己而害得朋友這節課沒能完成作業。

更何況龐弗雷女士看到她這一身傷一定又會感歎“怎麼能讓二年級的小姑娘去打魁地奇？”“這真是一項不能更暴力的運動！”“瞧瞧你這一身傷，留疤了可怎麼辦？”

諸如此類，正式加入魁地奇院隊不過一周，這些話她都要會背了。

“處理完這幾個動物材料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伊芙恩努力控制住想嘔吐的沖動，“更何況還有艾麗卡在呢，你快去吧，傷口拖久了不好。”

索菲娅這才抿唇點頭，和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了之後，獨自前往醫療翼。

伊芙恩在原地目送索菲娅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好友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清點材料：幹荨麻、毒芹根、比利威格蟲螫針、河豚眼睛，還有那盒裝在琉璃罐裡、表面浮着詭異油光的蝙蝠脾髒。

坩埚下的藍色火苗突然竄高，驚得她後退半步。

魔藥材料櫃裡傳來窸窣響動，幾顆螞蟥卵在玻璃瓶裡緩慢蠕動，她别開視線，耳垂上的藍寶石耳釘在蒸汽中忽明忽暗。

“順時針三圈，然後立即加入脾髒碎末。”斯拉格霍恩教授洪亮的聲音在石牆間回蕩，天鵝絨質感的長袍掃過伊芙恩的實驗台。

她能聞到隔壁組蝙蝠脾髒被碾碎時散發的刺鼻酸味，索菲娅空着的座位旁，銀質天平折射着冷光。

當手指觸到蝙蝠脾髒冰涼的黏膜時，她控制不住地渾身起雞皮疙瘩。

明明西裡斯送的這副手套已經隔絕了很大一部分觸感了。

“需要銀匙嗎？”艾麗卡壓低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拉文克勞藍銀相間的圍巾擦過伊芙恩的手肘。

斯拉格沃恩教授正在指導赫奇帕奇的德麗拉·溫斯頓調整火候，艾麗卡就是在這時偷偷靠近的。

“用切割咒。”艾麗卡低聲開口，魔杖輕點，桌面上的蝙蝠脾髒自動分裂成均勻碎末，像被看不見的銀網篩過。

暮色從高處的窄窗滲進來，在艾麗卡撤回自己座位時，伊芙恩看見她魔藥課本裡夾着的羊皮紙——用三種顔色墨水标注的腫脹藥水改良步驟。

當最後一絲橘紅色漩渦消失在藥劑表面，藥水變成斯拉格霍恩要求的晨霧銀，伊芙恩終于松了一口氣。

但這份腫脹藥水最後還是隻獲得了老海象給出的一個“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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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穹頂飄浮的蠟燭将金盤子照得發亮，伊芙恩用銀叉撥弄着約克郡布丁，乳酪醬汁裡突然浮現出蝙蝠脾髒的網狀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