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附和說:“是啊是啊,影響他學習可不得了啊。”
“是啊,影響到我學習,就不得了。”傅羽回怼道,“所以都把嘴閉上,别影響我。”
“數學考九十分的人,影響你,你是要考八十九點五嗎?”另一個人調侃他。
“嗯,試一試,讓你刮目相看。”傅羽說。,“你們要是不滿意,不還得吧啦吧啦說一堆,浪費口舌對自己身體不健康,對腦不發育也不好。”
“傅羽,我看你臉上寫了四個字——‘我想挨罵’!”李冉喊道。
“嗯,罵呗。”傅羽無所謂。
“傅羽你再說一句呢!”有人急了。
“我們都不想下課,隻有我想下課,那可以啊,你們什麼時候吵完,什麼時候再下課。”李冉直接坐到了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
“你們想下課,自己是沒腿嗎?這麼多個人抵不過一個人,走出去很難嗎?”傅羽說。
“哇塞。”一個人輸出大拇指,“哥們你是這個嘞。”
李冉還是放走了大家,把傅羽教到走廊,皺着眉問:“你什麼情況啊,早讀上課呢,不知道啊?這裡吵什麼吵?”
“你怎麼不問他們什麼情況呢?”傅羽背靠在牆上,吊兒郎當的。
“我為什麼要問他們,你自己做的事你不能承擔嗎?”李冉的眼睛瞪得很大,“我發現你這個人很好笑诶,淨在這裡耍一些小聰明,以為我們看不破嗎?”
“把這種都能當耍小聰明來看的人,才是真的蠢吧。”傅羽說。
“沒有人會耍這種小聰明,一眼就可以看破!”李冉說,“你真的讓我很失望,你先做個人好嗎?做不好人以後就不要來上課!”
“不上就不上,我們班上也沒幾個人想聽你的課。”傅羽說。
“你少在這裡我說你的時候你扯上别人!你不想上是你自己不想上,關别人屁事!”李冉的聲音越來越大,整個走廊都可以聽到。
下一秒,校長張銘走了過來,問:“李老師,怎麼了?”
“校長我真的受不了他,我說一句他頂一句,你能不能把他帶走?”李冉皺着眉。
傅羽心想着自己竟然看到了班主任這一面,太有意思了。
張銘來到傅羽面前,語氣要溫柔很多,他問:“發生什麼了?”
“沒事啊,我看她發瘋。”傅羽聳聳肩。
“怎麼能這麼說你們李老師?她為了這個班可是奉獻了很多的。”張銘說。
“别問我,我什麼都不想說,你怎麼不問她?”傅羽指着李冉,“誰喊這麼大聲誰不清楚嗎?”
“傅羽你給我把嘴巴放幹淨點!”李冉指着傅羽。
“你們都冷靜一點。”張銘說,“好好說話。”
傅羽在校長室裡聽了張銘說了七七.八八一大堆,還請了家長,曾其善要求他寫一封兩百字以上的道歉信,并且在全班面前給李冉讀一遍。
可是傅羽怎麼讀,怎麼變換着腔調,曾其善都不滿意。
發現他自己全身都止不住顫抖,說話都要一個字一個字咬得很重。好在無人察覺。
“你是在給李老師道歉!不要搞得自己還有理的樣子!”曾其善當着全班的面破口大罵。
下一秒,她又看向李冉說:“李老師,是我管教不好孩子,孩子才這麼不懂事,應該歸到我的責任上,我會讓他好好給你道歉的。”
“道個屁。”傅羽直接把道歉信撕得粉碎,全部撒在地上,又對李冉說,“你不是很喜歡使喚人給你掃地麼?今天繼續使喚啊。”
傅羽沒逃過家長的批評和李冉的針對,哪怕别人的位置上有一點垃圾,李冉就要當着全班的面陰陽怪氣:“有些人啊,自己這麼嬌氣,連個垃圾都不敢撿。”
下一秒,她又說:“傅羽,去把掃把拿來,全班都給我掃幹淨,都讓他掃,不要幫他。”
又在某一天,别人找他講話,他一聲沒吭,背上卻挨了李冉很大一巴掌,還被叫出去罰站。
後來同學也學着李冉,給種陰陽怪氣傅羽,過分的甚至對他拳腳相加,甚至傳出他嬌裡嬌氣是個娘.炮。
廁所裡,樓梯口,天台,操場,食堂,各種地方,傅羽都躲不過,回了家,還是躲不過。
學期末,傅羽顫抖着手,考出了有史以來最差的成績,又被曾其善和傅程臭罵一頓,他看着曾其善對傅星那些親切的行為,下一秒自己又挨上了一巴掌。
這一次,他在房間裡,竟然流出了很久很久沒有流下來的眼淚,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一滴眼淚。
他不斷地擦,下一秒,他停下來了,因為那一段吉他聲又出現在自己的耳邊。
拿到壓歲錢之後,他買了一把木吉他,可是發現自己的手抖到根本沒法精準地按住哪個琴弦。
和這個吉他的故事很短,他在二手平台上把它賣掉了。
後來他聽了幾支搖滾樂隊的歌,買了架子鼓,這時他才發現,架子鼓才是适合他的,可以用鼓棒把自己的情緒全部宣洩下去。
但是開了學,他發現自己才是那個鼓,被所有人肆意敲打。
後面他發現這個鼓面是真的敲不爛,好像所有人都在打擊他這一個目标。
但既然自己不會爛,大不了做出反抗。
可是他的身體開始阻擋他,他會不自覺的發抖,注意力也在下降。
曾其善但凡多說一句話,他就開始變得煩躁,會摔東西,當然,下場也是被傅程打一頓。
傅星發現傅羽特别不對勁,去問傅羽,傅羽說:“你關心我幹嘛?小——福——星。”
傅星的成績一直很不錯,還不斷往上升,傅羽和他相反,以至于挨罵挨得更多。
辦公室裡、房間、客廳、走廊、外面......随時随地都會被罵,李冉還是會針對他,當着全班的面陰陽怪氣他。
後來的某一天,他被堵在走廊盡頭的監控死角,身上的二十塊錢都被拿走,肚子也被踢了一腳。
他艱難地起身,走到李冉面前,手撐在李冉的辦公桌上。
“幹什麼?”李冉一直看着電腦。
“趙浩搶我錢。”傅羽說,“今天是二十塊。”
李冉不說話,一直忙着工作。
傅羽一直盯着她,下一秒,李冉看了眼傅羽,平淡地問:“然後呢?你想讓我幹嘛?”
“讓你賠錢。”傅羽說,“你教出來的學生。”
“哦,他做的事要我來賠錢是嗎?”李冉立馬就發怒了,“那我還教你呢!”
“一個個都欺負人,你們做老師的是來學校敗壞師德的嗎?”傅羽的情緒變得激動。
“那你怎麼不想想别人為什麼隻欺負你不欺負别人?”李冉反問他。
回到家,傅羽也跟曾其善和傅程說了,結果曾其善又開始罵人了:“你自己不知道保管好錢啊?現在被人拿了,還在這裡問我,問我有什麼用,我能給你?”
“是被人搶的,他們一直在欺負人。”傅羽說。
“欺負我”這三個字對于傅羽來說,太難開口了,傅羽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被壓着的那一個。
“他們欺負你為什麼不欺負别人,難道沒有你的問題嗎?”傅程說,“什麼都怪在别人身上,你自己先在自己身上找點問題,搞得自己很無辜一樣。”
“你要是平時學習好一點,對人說話語氣好一點,誰不喜歡你啊?”曾其善接着說,“就你這個樣子,活該被欺負。”
傅羽把碗放下,走到了房間裡,拿起鼓棒,使出全身最大力起敲上去。
鼓棒直接彈出去了。
自己還是和鼓不一樣,他們可以把自己打得破碎,彈不出去。
“你買個鼓在這裡敲什麼敲!”曾其善打開門,“少在這裡給我發脾氣!”
可是傅羽看着他,什麼也沒說,下一秒,他感覺天花亂墜,所有物體都變成了液化,撲到他身上。
傅羽再一次醒來,自己已經去了醫院,他看見曾其善淚流滿面,拉着他的手,說:“你怎麼好好的就得抑郁症了啊?哪有這麼點大就得的?”
傅羽覺得奇怪,可他還是被一步步安排了心理評估等等,最終被确診了抑郁症。
抑郁症,這個對于傅羽看似遙不可及的病症,既然就這樣發生在了他身上。
再一次回到學校時,他受不了了,在被趙浩踢了一腳之後,他一腳還回去,把他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臉上。
此時此刻,他手裡好像真的拿了鼓棒,變成了強大的施力者,所有人都是鼓,也可以變成鼓棒,受力、施力。
血流了出來,所有人都怕了,一場暴力就此結束。
但傅羽的抑郁症沒有因此結束,他不是被肯定的那一個,盡管過去自己被霸淩的證據擺出來,學校還隻是單單的對那些施暴者做口頭教育,傅羽自己卻被記過了。
他看不到這裡的公平,做好事得不到回報,做壞事得不到懲罰,施暴隻用說兩句,反擊永遠都是罪。
曾其善和傅程因為傅羽患上了抑郁症,也不敢多說他,隻能保持沉默。
這下沒有人敢去惹傅羽了,大家都在和他保持距離,傅羽能夠開始好好學習,到後來,他真的奇迹般地考上了二中。
他在高一組了樂隊,寫了朋克、EMO,高二那會兒主唱林漾寫了一首《深藍色的青春》。
他和王予在一塊兒讀高中,倒不是一個班的。
在某一天,他聽自己班上同學說,四班有個男生種種事迹,傅羽想起他是帖子上大火的排球隊長殷嘉瑞,剛見到他差點以為他是後天性自閉症。
後面到了音樂會,竟然奇迹般地和這幾個人混在了一塊兒,發現他們包容性還挺強的。
“那不是哦,女人的第六感很強,傅羽的第六感也很強。”傅羽和四班的肖知柳指着前面的殷嘉瑞和殷嘉瑞的同桌盛夏,“我敢打賭,這倆人能湊合在一起。”
一走進去,傅羽看到殷嘉瑞和盛夏挨在一起,共用一個耳機,但這種感覺異于其他人。
到後面他直接喝四班的張曦遠打賭,說這倆人一定能在一起。
音樂會結束後,傅羽的二傻子樂隊鍵盤手譚鑫還吐槽他,說他天天和其他班的人混在一塊。
“這是個人魅力啦。”傅羽開玩笑道。
“我們傅羽哥的個人魅力是很強的。”電吉他手陳朝雲說。
“太強了,走到路上都會讓别人犯花癡。”貝斯手羅梓賢也忍不住開玩笑。
回到家,曾其善又因為傅羽的成績退步,飯桌上給他罵了一頓,說:“你一天到晚都在想着組這個樂隊,花一點建立在學習上不可以嗎?”
“不是說我考上二中就不說這些廢話嗎?”傅羽反問。
“我還不可以說你了是嗎?”傅程用力一拍桌子,“你看看你的成績,五百四十分你都沒有上,你還讀什麼書?”
後來這些話讓他們樂隊成員聽到了,譚鑫問傅羽:“你打算解散這個樂隊嗎?”
“為什麼要解散?”傅羽皺起眉,“這他媽我辛辛苦苦組成的樂隊,為什麼要解散?”
“你媽不是說你組樂隊學習下降嗎?”譚鑫歎了口氣,“不然你老是被罵,好聚好散吧。”
“那你們呢?”傅羽看向其餘三人。
“雖然說我們也組了一段時間了,但是你沒有發現你很辛苦嗎?”林漾看着傅羽,“動不動就排練,明明你最辛苦,回去還要再挨一頓罵,這何必?”
“挺過這一段時間吧,以後可以組到更好的人。”陳朝雲也說。
“他媽的。”傅羽把鼓棒扔在地上,“我說什麼了?可以啊,你們解散,滾蛋吧!我看你們怎麼以後一夜成名!”
“有必要罵人吧,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抑郁症老是被罵也不好受。”譚鑫勸道。
“老子抑郁症關你們什麼事?”傅羽吼道,“都滾蛋!可不可以?不是怕我被罵嗎?不是怕影響學習嗎?你們就做一群退縮的膽小鬼吧!解散呗,反正你們不要來找我!後悔了自己再重新組一個!”
傅羽後來沒再和他們說上一句話,這個班長甚至有人開始罵傅羽是個怪胎、是個神經病,他又重新變成了一個孤獨的人。
後面他發現,自己還可以去找四班的人一塊做飯搭子,于是和張曦遠待在了一塊兒。
他端着飯,看到張曦遠一直叽裡呱啦地對盛夏說這些什麼,盛夏看上去有些難過,但張曦遠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氣。
“抑郁症難道就是弱勢群體嗎?”張曦遠對盛夏說。
聽到這句話的傅羽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他裝作無所事事,坐到張曦遠旁邊,說:“我靠,我等了好久。”
“你怎麼才來?”張曦遠看向傅羽。
“我有事啊,剛剛沖過來的,速度還挺快。”傅羽解釋說,結果飯卡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彎腰去撿,結果口袋裡另一個東西也掉了出來。
他發現是自己的藥,一下沒忍住:“我靠,我他媽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你這小盒子裡裝的是什麼?别告訴我是化妝品啊。”張曦遠邊吃飯邊說。
“我化了妝你是能看上我嗎?”傅羽開玩笑道。
下一秒,傅羽注意到盛夏好像一直在忍着什麼情緒,眼眶都有些濕潤,他起身去把飯到了。
“咋了他?”傅羽問。
“他最近可關心殷嘉瑞了,殷嘉瑞也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神經。”張曦遠說,“這麼多人,殷嘉瑞他就隻對我發脾氣。”
“為什麼?”傅羽疑惑。
“誰知道他?”張曦遠歎了口氣。
高三确實是個壓力極大的學期,但是傅羽并沒有因為班上的同學怎麼樣而走向深淵。
他發現自己還是鼓,敲不爛的鼓,可以愈合的鼓。
他可以靠意志力,可以靠自救,最後拜托了抑郁症的折磨,考上了S大。
這是真的讓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