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聽到動靜的李楠雪也從樓上走下來,望見沈眠,兩隻紅彤彤的眼睛竟流露出些許驚喜。
拖鞋呱嗒呱嗒跑下樓,李楠雪笑着用雙手歡迎道:“诶呀,沈總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請讓開。”
保镖橫臂攔下,粗壯的手臂差點拍在李楠雪笑意盈盈的臉上。
李楠雪略顯尴尬地停下腳步,視線高越過保镖落到沈眠臉上,嘴角依舊高高挂着,像是某種千錘百煉過後的習慣。
“額…這是…?”
沈眠壓根沒看她,兩步并作一步徑直邁向樓梯,兩側的保镖護把李楠雪格擋在外,李楠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擡臉對上同樣愕然的沈樂言。
許沨忙下幾階台階,垂在腿側的手猛然被向下拽去。
走向他們的沈眠轉身,握住許沨腕骨的手發着狠勁,許沨不得不前傾身體适應這股力道。
就在破門而出之際,一聲叫喊令沈眠和許沨同時站停腳。腳平穩踩在客廳地闆上,許沨的脊背慢慢挺直,回頭睨向台階中央的人。
沈樂言盯着沈眠冷漠的背影,暗暗捏緊拳頭,一度的忽視和漠然幾乎令他抓狂,他提起音量再次喊道:“哥,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跟我談談行嗎?”
客廳大門敞開,沈眠迎光而站,半點轉身的意思都沒有。
“就這一次,哥。”
沈樂言知道他聽見了,沈眠沒有走。他面上露出一絲竊喜,“這次你和我聊完,我就再也不會煩你們了,我說真的,和我聊聊吧。”
氣氛沉默中,腕上的手松了。許沨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反抓住對方,不可置信:“哥?”
沈眠轉身,繃直的眼皮緩緩垂下,他拍拍許沨的手,視線輕掃過樓上的沈樂言,緩緩道:“你去車上等我,我馬上過來。“
聞言,沈樂言用力點點頭,眼裡燃起光芒。
“……”
“那我去車上等你。”
兩個人都當着他的面談妥了,他還有什麼好阻止的,再者,沈樂言能說出什麼花樣,說出花了沈眠也不可能再回心轉意的,決不可能,沈眠是他一個人的哥哥。決不可能。
許沨最後看了眼沈眠,拇指輕磨沈眠虎口的皮膚,不夾帶任何不甘心的情緒問:“我真的要一個人回車上嗎?”
沈眠猶豫片刻,招來兩個保镖,吩咐:“你們去車上陪他。”
保镖齊聲道:“好的,沈總。”
“……不用了。”
許沨沉着臉走出客廳,出門時都是同手同腳,顯然被氣得不輕。
保镖站到門口,李楠雪被沈樂言哄回房間,客廳隻剩他和沈眠兩個人。
沈樂言手扶着沙發,離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沈眠有兩米距離。
讓沈眠留下來已經花費了他所有勇氣,不知怎的,明明沈眠沒有做任何讓他感到害怕的事,但每次面對對方,他都有點怵,那種害怕是紮根在心底的,是從愧疚上衍生出來的。
“哥,你要不要先坐下來,站着……挺累的。”沈樂言的食指扣着沙發皮,滋滋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響起,在這靜默的空氣十分突兀。
沈眠果斷回絕:“不用。”
他的冷淡和疏離在沈樂言面前從來沒有放下過,沈樂言苦笑了笑,他那麼想讨好沈眠,沈眠卻總是視他為無物,他知道原因,可他還是感到難過。
“哥。”想問的問題沈樂言問不出口了,他仿佛終于清醒,聲音凄涼,“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無論我做的有多好,你永遠不會高看我一眼,隻因為我是李楠雪的兒子,是破壞你和睦家庭的兇手之一。”
隔了十年,沈樂言終于說了出來,“對不起,”他沒再喊出這聲“哥”。
“你沒錯。”
沈眠眉頭松了松,連聲音都有了些溫度,他真真正正擡眼正視沈樂言,一字一頓徹底斷了對方最後的期待,“但我的母親也沒有錯,她什麼都沒做就承擔了所有代價,一條人命,幾年的苦楚,哪一點都不可能原諒你。”
沈樂言搭在沙發上的手頹然滑落,他早該明白,同樣的話沈眠不止在今天坦白了,是他自欺欺人,一直不願意相信而已。
客廳的門重重關上。
樓上竊聽的李楠雪哒哒下樓,扯住怅然若失的沈樂言,“你看看我說什麼來着,他不喜歡你,也就你上趕着扒拉人家。”
“我告訴你,你必須給我好好打起精神,現在還不是你難受的時候,到了沒錢沒權的日子,有你難受的。”
李楠雪不是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結,她就是知道,才抓住這點瘋狂添枝加葉,“你玩也玩夠了,該把心思放在争SOT上了吧,隻要你拿到SOT,你為什麼還要管沈眠想什麼呢?你不就是想讓你哥認你嗎?叫你一聲董事長和叫你一聲兄弟這兩者沒什麼區别。”
沈樂言搖了搖頭,“我跟我哥不一樣,我管不好SOT的,我比不上我哥……”
“你哥能有今天,靠的隻是他自己麼?”
“媽,……你什麼意思?”沈樂言咽了咽口水,感到頭痛欲裂,他撐住沙發,勉強道:“算了,你别提這件事了,我不想聽。”
“你總把這件事放着也不是辦法呀,你自己多想一想,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屬于你的東西媽都得給你争來。”李楠雪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沈樂言的肩膀,“你去歇會,剩下的交給媽,對了,伺候你爸把藥和粥吃掉。”
邁巴赫的司機不是劉叔,許沨在車内實在是悶的無聊,找不到人聊天,隻能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車把手。
實際上他心裡很慌。
他不知道沈樂言會跟沈眠說什麼,要是全盤托出畫本的事,他雖然不至于完蛋,但他在沈眠面前還要臉。也不知道沈眠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好煩。”許沨閉上眼。
煩也沒用,先睡會覺吧,沒有什麼是一覺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睡到事情過去。
剛閉目沒多久,車門就打開了。
“你還有閑情睡覺。”
沈眠坐過來,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
對方有意将他弄醒,許沨不得不醒了,他委身靠過去,再不認錯就晚了,“哥,我錯了,我不該騙你說去找顧讓。”
“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沈眠幽怨道,“來這裡為什麼不能和我說?他們要是欺負你了怎麼辦?”
“他們不會欺負我。”為了讓他哥安心,許沨答得很快。
但沈眠的臉色并沒有好多少,更是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更難看了,他像是不确定般重複:“.......不會欺負?”
許沨後知後覺明白自己說的這句話有歧義。
不會欺負,是指他和沈樂言到了平和聊天的關系不至于去欺負對方,還是指字面上的‘不會’,看他哥表情,顯然理解成了前者。
“就是不敢欺負我,有哥給我撐腰,他們怎麼敢欺負我。”許沨說。
“哦。”沈眠淡淡答道,像是松了口氣般,“你沒被欺負就行。你下次要是想來,記的跟我說一聲,别撒謊糊弄我,你以為我很好騙麼?還有,你手機為什麼老是關機,不用就丢掉。”
“沒有。”
許沨打開手機,發現關機了,他心虛地摸摸鼻梁,一點兒底氣都沒了,“下次不會了。”
許沨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沈眠解釋清楚:“哥,我今天找沈樂言是有東西在他手上,我想拿回來,所以才找的他,除此之外我和他沒有任何其他的關系。”
“我不想聽這個。”沈眠道,“有些話不是說說就可以,你必須向我保證,你除了我,不準跟任何人有在我之上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