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沨給顧讓母親打電話沒接通，便先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等顧讓扶着樹吐完，他把人塞進車裡，怕顧讓進不了家門，他也一并上了車，打算将人送回家。
車内有點悶，顧讓貼在車門上昏昏欲睡，許沨搖下半邊車窗透氣，風吹掀劉海，涼意陣陣，頓時讓人精神得很，完全未被旁邊的人傳染困意。
等顧讓到家，他估計很難再打到車，走回家得花兩小時，這兩小時許沨可以慢慢欣賞夜景。
早回去晚回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反正睡不着，反正家裡邊隻有他一個人。
付完打車費，他攙着顧讓站在門口揿鈴，不多時有個女人過來開門，她體态肥胖，臉很有福相。
顧母連驚兩聲，看到爛醉的顧讓，眉毛一橫，“這是喝了多少回來啊！”
她望向許沨，輕輕歎氣，柔聲道：“先進來吧，明天再找他算賬。”
吹了太久冷風，一進到暖房臉上癢癢的，他把顧讓安置到沙發，拉緊外套拉鍊，“顧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我去給你熬點姜湯，你喝完再走，外面那麼冷，你遭不住的。”顧母急忙挽留，說着往窗外看了一眼，雪下得更大了，不久前清理的窗台很快又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我等會讓老顧送你回去。”
“不用了，顧阿姨。”許沨下意識拒絕。
“小沨，你還跟我客氣什麼，顧讓拿你當好朋友，我也拿你當我半個兒子，你一個人回去，我怎麼放心？”顧母不由分說地将他扶到沙發，“幹脆今晚别走了，我把客房收拾收拾，讓顧讓睡那兒，你去睡他房間。”
不等許沨答應，顧母直接做了主，走進廚房開始煮姜湯了。
顧母一向熱情，每次面對她許沨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仿佛拒絕了這位熱心腸的女士，自己會愧疚一輩子。
許沨也不好意思幹坐着，扶顧讓上樓，幫他脫掉外套蓋好被子自己再靜悄悄走下來，然後很安靜地站在廚房門口，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你這孩子怎麼傻愣愣地站着。”顧母從櫥櫃拿下一盒糖塞進許沨手裡，“我前段時間做的，你嘗嘗，顧讓想吃都沒吃到呢。”
玻璃罐裡是鈴蘭花狀的糖果，羊脂玉的顔色。
顧母在看着，許沨隻好慢吞吞從裡面拿出一顆放進嘴裡，濃郁的奶香上跳下竄，席卷整個口腔，酸甜酸甜的，不膩，很好吃。
“因為不知道做什麼形狀，我糾結老半天，最後還是聽了老顧的建議，做成鈴蘭花，顔色挺像，是不是？但這裡面可沒色素。”顧母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會兒，旋即笑起來，“小許啊，你知道鈴蘭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許沨搖搖頭。
“鈴蘭花開，幸福歸來。”
‘滴’一聲，姜湯煮好了，顧母轉身去盛湯。
鈴蘭花開，幸福歸來。
好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許沨咬碎牙齒間的鈴蘭花，将粘稠甜蜜的‘花心’抿化。
要是花謝了，幸福還回來嗎？
大概是不會的，畢竟下一次的開放鈴蘭花已經屬于别人。
要他說，幸福應該是玻璃罐裡的糖，吃到想要的口味全靠運氣。
他從小就運氣不好，拿到的糖又酸又苦。
因為太酸太苦，沒法一次性咬碎，隻能含住慢慢融化到盡頭甜味的夾心。
夾心可能還是壞的。
喝完姜湯，許沨上樓前和顧母聊了幾句，她偶然提起顧讓的學習成績，拿來和他作比，希望許沨能夠在學習上多多幫襯顧讓，禮尚往來，許沨說這是應該的。
上樓睡覺，他不認床，卻仍然睡不着，他想開口向顧母要安眠藥，卻怕她追問，忍住了。
一直到淩晨三點才就着零碎的困意入眠，睡了三四小時不到，他起床洗漱，打開手機，信息還是一些沒用的軟件提醒。
沈眠不在家，自然不知道他夜不歸宿。
顧母起得更早，這會兒已經把早飯做好了，現在正抱着小女兒吃飯，顧讓是被叫醒的，趴在餐桌上睡意綿綿，吃不進幾口。
與家裡不同，顧家的飯桌上很熱鬧。
許沨吃着果醬夾心的三明治，不是很認真地聽顧讓和顧母之間的家常拌嘴，将這當做早晨催眠的‘英語播報’。
“許沨，許沨，許沨？”
顧讓戳了戳許沨手臂。
許沨回過神：“怎麼了？”
“我媽讓你輔導我功課，你怎麼同意了啊。”顧讓吊兒郎當地叼着一塊南瓜吐司，說起話來嗚嗚呀呀，但還算聽得清楚，“你輔導我，我也不一定能考進年級前五百啊。”
“能的。”許沨道。
顧母威脅：“下學期成績要是還沒點提升，天上月我讓你爸給你停了。”
“哪有這樣的啊。”顧讓雙手當棒槌敲自己發昏的腦殼，過了會兒突然妥協，“好吧好吧，我努力努力，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還提上條件了。”顧母話裡話外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我不管，我要是高考考五百分，你們給我買一輛跑車，我都選好了，就買邁凱倫塞納。”
“邁凱倫塞納，我看是你腦子塞住了。”
小女兒嚼着雞蛋黃，笑嘻嘻道：“哥哥說腦子塞住的人叫智障，智障，智障，哥哥，我說得對不對呀？”
顧讓臉色瞬變，舉起手做出防禦姿勢，“媽！你冷靜！”
小女孩錯不急防被塞進許沨懷裡，“哥哥抱。”
兩個人圍着餐桌你追我趕，很有活力，許沨已經習以為常，拿紙巾擦掉顧恬恬嘴角的蛋黃渣，将顧母還未喂完的南瓜糊端過來。
“乖乖吃掉。”他輕聲命令，語氣卻不兇。
顧恬恬十分聽話，配合地将南瓜糊吃幹淨，對顧母和顧讓的追趕拍手鼓掌，“貓抓老鼠，老鼠快跑！”
許沨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把顧恬恬留在椅子上，轉身走出别墅。
走了十分鐘，收到了顧讓的語音消息。
[顧讓：等等我等等我，我也，啊！來了！]
[許沨：帶上作業來圖書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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