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盛醉的視線鎖住，俞央不由怔住，後背隐隐發涼，無端産生一種被狙擊手瞄準的錯覺。那感覺轉瞬即逝，快到隻來得及感受個大概，卻什麼也抓不住。

“天哪看不出來，擇哥女朋友這麼彪悍的嗎?”“妻管嚴啊妻管嚴…”

“一時不知道該說祝福呢還是該祝分手呢…”

說分手的這位冷不丁跟盛醉對視一眼，吓得一哆嗦，連忙移開目光。

“好吓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讓他跟他對象分手…”

老易也面露憂色:“你對象靠不靠譜啊?管這麼嚴，會不會影響心情和學習?”

“沒事，他人挺好的，我有分寸——話說回來，盛醉同學不是也有個對象嗎?跟大家說說呗?”俞央歪頭看向盛醉，眼裡是藏不住的狡黠。

“哦哦哦吃瓜吃瓜!”人群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安靜!大家安靜些!”老易拍拍手，“雖然學校開明不抓早戀，但是希望大家明白，高中還是要以學習為主，切莫本末倒置!知道嗎!”

“明白明白!”同學們齊聲道。

“欸，大聲點!”

“明白!”

等教室重新安靜下來，盛醉一改方才的狠厲模樣，眼神變得溫柔而多情:“我對象啊?是個皮膚很白，眼睛很美的人。比我大，會在我面前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我很喜歡，絕不放手，談得很認真，非他不可。他成績很好——當然，我覺得我也不差。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救過我，給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覺得遇到他是一件很幸運也很幸福的事情。”

盛醉全程盯着俞央手上的戒指，說完還對他眨了眨眼，又将目光就停在他嘴唇上發愣。

盛醉自己從來沒有跟其他人分享自己想法的沖動，也沒有太強烈的表達欲。如果能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他甚至不願意跟除俞央之外的任何人說話。今天不知被什麼東西迷了心竅，又或許是先前氛圍太好，俞央的耳根太紅，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水到渠成，自然流露出的清緒順暢落地。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似乎覺得奇怪。将心思宣之于口，将那個他曾經以為是妄想、即使如此也想抓住的人，說給别人聽；被壓制的、藏起來的不正常的占有欲，在俞央溫柔看向他的眼光裡，繳械投降，灰飛煙滅。

周圍是善意起哄的聲音，陽光照在空氣裡細小的塵埃上，形成丁達爾通路。一束束陽光像聚光燈，故事的主角四目相對，倘若伸出手，不出片刻就能觸碰彼此。這大概是人間最幸福的距離。

…

啊，差點忘了正事，測試别人能不能看到光紋。

兩人對視會心一笑，同時移開目光，以自身為圓心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隻見衆人嬉鬧，相鄰兩個人把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坐在前面的人也紛紛轉頭，興奮地同身後的人交談着。十幾歲的少年人最是情感鮮活，情窦初開，身邊好友的感情狀況隻需要透露一星半點就能讓他們好奇、躁動不已。沒對象的也暗自胡思亂想，一邊羨慕一邊渴望天降一段美好的感情。兩個大帥哥同時脫單的事實那麼讓人振奮，本該充滿讀書聲的教室裡，讀書聲被讨論八卦的聲音置換。盛醉和俞央兩位當事人反而最為冷靜，周遭似乎形成一圈真空地帶，自成一體，旁人無法插入。

沒人發現他們身上的異常。

俞央思索片刻，指着自己的袖子朝盛醉點頭示意，接着挽起袖口，露出光潔的手腕，光紋繞腕一圈，同豎着的經脈垂直，金色的光映得藍綠色的血管在手腕上顯得愈發動人。

還是沒反應。

看來他們看不到這個光紋。俞央垂眸沉思着。那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啪嗒。盛醉那邊傳來敲動桌面的響聲。

[怎麼?]

俞央蹙眉，用眼神詢問。

[看手機。]

盛醉揚起嘴角，從課桌裡摸出手機，食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

【男朋友】:我表現得好不好?

【親親老婆】:好好好

【男朋友】:敷衍(貓貓無奈.jpg)

【男朋友】:他們看不到我們身上的光紋

【親親老婆】:看出來了

【親親老婆】:先放一邊吧，目前也沒有頭緒

【男朋友】:中午吃食堂還是出去?

【親親老婆】:都可以。奧，忘記告訴你，我中午走得比較晚，習慣在教室多做會兒題如果你餓了就先去吃飯吧，不用等我

【男朋友】:我也要做題，我要陪你!

【親親老婆】: (??з(???c)别碰手機了，關機，好好學習

【男朋友】:(傷心但聽話)遵命

滿足八卦之心的人群漸漸平息躁動，重新恢複正常。有人拿着書在教室後面的空地上來回踱步，有人倚着窗背誦知識點，時不時移開目光往下樓下的海棠花和绯紅的山茶放松眼睛。一層一層的教室，層層都是書聲。樓上高三年級的帥氣學長吸引到許多小女生的視線，趁老師離開教室接水的功夫，窗邊的位置成了風水寶地，擠滿了人，看了三四分鐘便失了興趣，便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也有一開始就不受幹擾的人，疑惑地朝那邊望上一眼，又重新沉浸到書海中。

這就是十九中。江城最著名的高中，升學率百分之百，一本率百分之九十。向來以管理寬松，成績優異著稱。普通高中的人羨慕他們可以自由地染發燙發，就算帶耳釘也沒人呵斥；職高的人羨慕他們成績優秀，甩自己十條街有餘。

這裡的一切都以自由為前提，奮鬥是為了自己而不是他人的期待，打扮也是為了取悅自己而非戀愛。這樣的學校，能培養出這樣一個俞央，盛醉一點都不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