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頁随風翻飛,在空中盤旋兩圈,輕飄飄落至小桃腳邊。
小桃微挑眉峰,彎腰拾起,随意一瞥,目光初始尚覺尋常,然而不過數息,瞳孔驟縮,旋即再拾幾張,越看,眸色越深。
“這些醫術方法……你從何處得來?”
她語氣雖淡,然指尖微顫,分明已是震驚至極。
這竟是她從未聞得的醫術,許多手法詭谲,卻又極合醫理,匪夷所思之餘,卻從字裡行間窺見幾分精準……
她再顧不得旁,身形一閃,撲向谷星,徑直将那一沓紙搶去,扯了張椅子坐下,細細翻閱。
谷星見狀,暗自勾唇,心下已然笃定,
她賭對了!
她也不客氣,趁小桃看得入迷,猛地将整疊紙抽回手中。
張口便來:“這部《清淨醫理》共分四部,每一部分皆是我自一位隐世仵作處所得,彌足珍貴。我曾發過毒誓,絕不輕洩半分。”
她确保無人偷聽,才俯身湊近小桃,語聲微斂:“若非今日我有事與你商量,便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輕易交出。”
她微微一頓,旋即抛鈎問道:“如今你看了此卷四部之一,如何?”
“桃,詩,郎,中?”
小桃指尖一滞,面色微凝,抿着唇,似有猶豫,旋即怨怼地瞪了谷星一眼:“你也知曉,這會讓我難做。”
谷星見她這模樣,心下更覺穩妥。
她原打算擇一可靠之人托付此物,未料竟是近在眼前。
小桃癡迷醫術,京中再難尋比她更适合之人。
她輕輕一笑,将紙張依次鋪好,又在小桃身旁坐下,牽起她的手,輕輕按在那沓紙上,語聲溫和而笃定:“這事交予你,我也放心。”
她頓了頓,又微微搖頭,緩緩續道:“‘清淨醫理’四部,清、淨、醫、理,四者合一方成完整體系。然此刻我手中僅有第一部,其餘二三部皆藏于我宅書房,而第四部……尚未編寫。”
她眸色微暗,語聲微顫:“但我有種預感,蕭楓凜與我之間,終有一場劫耗,而這第四部……恐怕未必能順利寫完。”
小桃聞言,皺眉不語,目光深深凝着她。
然兒下一瞬,谷星緩緩吐出一句:“我今日,見着他的兄弟了。”
話音剛落,小桃猛地瞪大雙目,臉色陡變,“你竟見了皇上?你怎會見到他?”
“皇上?”谷星猛地一震。
小桃啞然,這才意識到,方才之言,竟是谷星故意詐她!
她臉色驟沉,當下就要站起來離開客室,“你死路一條莫要拉上我。”
“等等等等——”
谷星眼疾手快,連忙拽住她,旋即從袖中摸出一枚白色小藥丸,在她掌心攤開,目光帶着幾分引誘:“且看清了,隻此一顆的神藥。”
“能鎮痛、解熱、抗炎。”
小桃又坐下,撿起那藥丸仔細端詳。
“蕭楓凜為何與皇上是同胞兄弟?”
“他若真是皇子,怎的不封王,不享富貴,反倒身居刑部為官?”
谷星心中驚疑交錯,百思不得其解。
怪不得李豹子曾說,那山水牌乃宮中之物,蕭楓凜竟真是天潢貴胄……
谷星仍未回神,便見小桃歎了口氣,順手将那藥丸,當着谷星的面偷偷往自己衣服口袋裡塞,“這事就牽涉宮闱秘聞,我可不想摻和其中。”
她見谷星皺眉,怕谷星反悔,又開口,“但有一事,我倒可确認。蕭楓凜十五歲之前,确實是在宮中長大。”
“太皇太後在世時,他雖不得寵,終究尚能安身。”
“然太皇太後一逝,他的處境,便陡然跌入深淵。”
谷星心頭一震。
“我在蕭楓凜十歲那年,曾入宮為貴人診治,偶然見過他。”
“他骨瘦如柴,立于紅牆白雪之下,隻着一身單衣,趴在窗前,透過薄薄的一層紙窗,偷偷窺看那些學子讀書授課。”
谷星喉間微滞,蓦地意識到她自穿越以來,以為自己已洞悉時局,可此刻方知,她所知的,不過冰山一角。
按理說蕭楓凜此人,本不應當有如此完整清晰的身世線,來支撐其角色内核。
怎會如此?……
她心思翻湧,震驚未歇,又急聲追問:“……是當今皇上忌憚他的身份,會威脅帝位?”
曆朝曆代,皆有骨肉相殘之事,兄弟登基,往往伴随着腥風血雨,何況蕭楓凜本是皇族血脈,若真如小桃所言,他曾在宮中度過幼年,身份擺在那,足以成為皇權交替之時的一道裂痕。
莫非,蕭楓凜便是那被削去皇籍,打壓貶斥的落敗皇子?
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會這般為皇帝賣命?
他身為刑部侍郎,理應是權臣之一,然而他所行之事,卻從無半點篡奪之心,反倒處處謹慎,如履薄冰。
此中定有蹊跷!
他究竟是如何被帝王收服的?
難道是……受毒藥所控?
小桃聞言,緩緩搖頭,語調幽幽。
“不……”
“是當今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