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何時會雙腳離地?
谷星心頭一凜,後脊泛起一絲涼意。
——不是死屍,便是鬼神。
然她素來不信鬼神之說。
也無意與這雙腳離地之人打交道。
谷星試探着推動方才跌落的暗道,然而任她四下摸索,卻不知機關如何觸發。最後竟摸了滿手灰塵,也未能尋得出口。
她微微蹙眉,目光緩緩掃過室内,确定四下無第二雙腳後,方才小心翼翼地爬出床底。
可她剛探出半身,便與那“好兄弟”來了個四目相對。
月光慘淡,斜斜透過窗棂,将室内映得半明半暗。
那人雙目微睜,唇色青紫,舌尖微伸,整個人如一根僵直的枯木,吊于梁上垂落的麻繩之上,直勾勾地盯着谷星。
屋外風聲嗚咽,寒鴉驚飛,窗扉微顫,隐隐傳來砸門之聲,竟透着幾分森冷鬼氣。
谷星眉頭微皺,心覺這短短一瞥的創傷,便需要一生去治愈……
系統更是連慘叫都省了,直接暈厥過去,躲入她的腦海之中,不敢冒頭。
谷星倒是不慌,依舊強壓下心頭異樣,心中問系統:“這人是誰?為何無端自缢?”
更何況,那暗道竟通往此處,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又是哪?
然而系統因驚吓過度直接報廢,在谷星腦海中已讀亂回:
“啊啊啊啊啊啊啊——”
谷星無奈,長長歎了口氣。
轉念一想,長雲寺乃佛門清淨之地,卻有人悄然伏屍禅房,懸梁而亡,此事斷非尋常。
于是她并未急着離開,而是取出筆記本,翻開新頁,筆尖輕點,徐徐寫下現場細節。
【戌時,房梁之上,僧袍染塵,懸屍一具,身份不明】
谷星借着月光,湊近細看,想辨清死者的面容,仔細察其特征。
然這一湊近,卻察覺出一絲異樣。
此人并非自盡!
尋常自缢,因重力作用,繩索在頸部所留之勒痕,多呈上斜型索溝,即自雙耳後或頸側斜延至前頸部。且因身體重量不同,勒痕深淺亦不均,一側深刻,一側淺淡,甚至中斷。
然而此屍頸部的勒痕,卻透着幾分詭谲。
怪便怪在,此痕迹亦不似他殺!
若為他人所勒,兇手之力均勻施加,勒痕當水平整齊,深度一緻。
然而,此屍頸間的索溝竟呈現奇異的褶皺,斷斷續續,深淺不一,宛若并非人為所控。
谷星微微後仰,心緒翻湧,目光緩緩掃向死者面部與雙手,掙紮之痕,依稀可見。
臉頰、頸項、乃至指甲縫間,皆有極細微的血痕,仿若生前曾竭力反抗。
他究竟被何物所纏,竟至此境,終究難以定論。
更匪夷所思的是,若此乃人為僞裝,手法竟如此粗陋。
但凡有些經驗的仵作,怕都能輕易看出端倪。
雖不明兇器,但此人分明是被人勒死後,僞裝成自缢之狀,懸于梁間。
谷星退後一步,輕嗤一聲,眸色微沉,語帶譏諷:“真是見鬼了。”
沒想到自己剛從藏金閣窺得三人秘密,瞬間又落入命案現場。
這長雲寺,倒當真是個神奇之地。
如此看來,閑無憂的瘋癫,似乎亦有迹可循。
他究竟是掌握了多少秘聞?
若是能将此人招入麾下,每周抖出一兩樁驚世駭聞,《大事件》豈不風頭無兩,周周暢銷,紅透京城?
隻可惜,閑無憂的嘴巴着實太嚴。
她這一退,方才将這吊死之人看了個全貌。
此人并非尋常僧侶。
他身着绯紅僧袍,袈裟之上,金線織就祥雲紋,精緻繁複。然而這晉國之内,又有幾人能披此等袈裟?
目光下移,見其袖口與衣擺處皆繡有蓮花、八寶紋等佛門吉祥圖案,繡工細密,針腳繁複,氣度非凡。
谷星微微一愣,怎無念珠?
佛門戒律森嚴,念珠乃僧侶随身之物,況此人身份非凡,理應寸步不離,怎會不見?
她心下微疑,正欲細看,腳下忽然一滑,險些失衡。
谷星低頭一瞧,竟踩中了一顆圓潤光滑的珠子,而在那床下、案前,滾落了一地的念珠,星星點點,隐沒于幽暗之間。
她蹙眉回憶,方才躲藏于床下之時,便瞧見了這些珠子,隻是當時心神全被那雙離地的腳所震懾,竟一時忘卻。
她緩緩俯身,拾起一顆念珠,指腹輕揉,湊近鼻尖。
淡淡的沉香萦繞,氣息清遠幽靜,正是頂級沉香制成之物。
心念電轉,此人若非長雲寺主持,亦該是執掌一方的大德高僧。
然而此刻正值戌時,全寺僧衆皆應在法堂誦經,他卻為何獨死禅房,且死狀詭谲?
是誰殺了他?又有幾人能近他身,置他于死地?
長雲寺之中,除卻那詭秘的藏經閣,其餘地方官兵巡邏森嚴,若非她誤入密道,恐怕連靠近此地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