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蕭府,未等通報便一腳踹開蕭楓凜書房的門。
蕭楓凜正翻閱案卷,聽得“砰”地一聲巨響,眉頭瞬間皺起。
他緩緩擡眸,看向門口的來人,目光微冷。
谷星渾身濕透,跟個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水鬼似的。
他薄唇微啟,聲音淡漠:“你這是作何模樣?小桃沒給你衣物?”
然而谷星卻充耳不聞,徑直走至書桌前,順手抽過一隻毛筆,又扯過一張宣紙。
筆鋒落下,洋洋灑灑地寫下幾行字,盡是匹大牛的屍檢細節、可疑之處,以及她的種種推測。
然而,蕭楓凜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投去。
他端坐如常,目光淡然地落在手中的書冊之上,仿佛案前之事全然無關緊要。
“你為何不看?”
“我為何要看?”
谷星胸口起伏,強忍怒氣,語速卻愈發急促:
“你是刑部侍郎!你理應查明真相,為百姓伸冤!”
“既然如此,為何你對此事置若罔聞?”
她說着,猛地将那張紙塞入蕭楓凜手中,甚至擠落了他手中的書冊。
書冊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蕭楓凜垂眸,目光微冷,卻并未理會那張紙,而是彎腰拾起書冊,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
他随手翻開書頁,眼神淡漠,
“官府受理了嗎?”
谷星沉默不語。
蕭楓凜似笑非笑,目光微微一頓,緩緩收起書冊,輕描淡寫地道:
“刑部确實負責查案,但流民,不算百姓。”
“無戶籍者,無人登記在冊,自然也談不上官府庇護。”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平淡如水,卻透着一抹涼意:
“皇城之外,流民多達三萬。”
“今日誰死,明日誰亡,于朝廷而言,不過是數字增減罷了。”
谷星聽得心中發寒,雙手微微收緊,指尖泛白。
“待冬日降臨,京城風雪初落,街頭橫屍處處。”
“待來年春回,流民之數自會少去一半。”
他側首,目光淡然,卻仿若寒冰封霜:
“谷星,你是想為那死去的一萬五千流民,一一讨回公道?”
谷星臉色驟白,喉間如被人掐住,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又能查得幾人?”
良久,谷星深吸一口氣,忽然伸出手,語氣沉沉:
“給我錢。”
“我要預支工錢。”
蕭楓凜聽罷,挑眉一笑,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漫不經心:
“情報呢?”
“我讓你查探流浪圈内的情報,你可有收獲?”
“據我所知——”
他聲音微頓,唇角泛起一絲涼薄的笑意:
“你在流浪群體中,可是被孤立得不輕。”
“自己尚且難保,竟還敢向我要銀錢?”
蕭楓凜斂眸,冷冷轉身背對谷星,不欲再多言。
“阿信,送客!”
……
待谷星再見到阿秀時,二人皆已平複心緒。
谷星從手提袋中取出一個黑色布囊,毫不猶豫地塞入阿秀懷中。
阿秀怔然,低頭看向掌中的袋子,“這是什麼?”
她輕輕解開袋口,探手一摸,指尖便觸及薄薄的紙張。
借着微光一瞧,竟是一沓銀票!
阿秀猛然收緊手指,心中一驚,連忙合上袋口,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注意,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她壓低聲音,眉頭微蹙:“這銀錢,你從何得來?”
谷星繃着一張臉,臉色不悅,“你拿着便是,一位蕭姓大善人托我交予你的。”
阿秀自是不願收下,但谷星臉一沉,說若是不要那便丢垃圾桶裡。
阿秀啞然,最後隻好點點頭,說幫谷星代為收着,讓她早日來取。
二人攜着小泥鳅,踏入匹大牛墓前。
山間風瑟,泥土尚新。
小泥鳅緊緊攥着阿秀的手,先是望了母親一眼,又望向谷星,小臉茫然:“爹爹呢?”
“爹爹去哪了?”
谷星與阿秀皆未作聲,四周一時寂靜無言,唯有山風嗚呼,枯葉飄零。
小泥鳅鼻尖一酸,下一刻,“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比在場的兩個大人還要來得直接、坦率。
孩子不懂生死,亦不解命運。
隻是隐隐感覺,他的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了。
……
三人在下水道又歇了一夜。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谷星趁阿秀母子尚未醒來,悄然離去,徑直趕往獄門口,等李豹子出獄。
三日未見,李豹子瘦削了幾分,然而那雙眼睛依舊炯炯有神。
見谷星站在門口,他眼前一亮,揚手笑道:
“谷星!”
谷星抿了抿唇,回以一笑,迎上前去。
李豹子上下打量她,笑着問:“可還安好?”話音剛落,他才察覺谷星面色煞白。
“……不大好。”
若可以,她真恨不得手搓一枚炸彈扔官府門口,将那破地方給炸個痛快。
這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以前的她孑然一身,隻想速戰速決早些回去,現在的她卻慢慢在這沼澤之中越陷越深。
她不想再如此被動。
“李豹子,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谷星停下腳步。
她話音未落,紅色透明彈窗猛然浮現眼前。
【系統/警告】你即将有生命危險!
0.5秒後——
寒芒破空,一道飛刀直襲而來!
谷星反應極快,下意識側身一躲,刀鋒堪堪擦過她的肩頭,割斷一縷破布條,輕飄飄地墜落在地上。
她驟然擡頭,警覺地四下環視,隻見街巷之間,五名黑衣人早已悄然圍住二人!
李豹子大喊:“谷星!快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