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賀跟着江岑溪下山途中,心中已然安定了不少。
天地朗朗,水綠山青,如胸腔中的澎湃的心情一樣廣闊豁達。
他知道,小師祖的确是最優的選擇。
其他師祖、師叔多心思深沉,旁人難以看透,他跟在其身邊,難免要挖空心思猜測其的意思。
小師祖卻不一樣,她雖性情暴躁,卻因為鮮少出山,心思最為單純。
而且她資質極佳,道法造詣在陵霄觀大部分修者之上,甚至超越她多位師兄,不然她也不會成為老天師破例收徒第一人。
性格不好,也得觀中衆人尊重,沒點實力可行不通。
實力強,真的碰到問題也會努力解決,還是最嘴硬心軟的性子,隻要順着她的性子,反而是最好相處的一位。
最重要的是,若是小師祖都沒辦法解決,她再回去搬的救兵恐怕是她的衆多師兄一同,甚至是老天師親臨!
真的到了危急關頭,陵霄觀衆道全部出山都有可能。
走得遠些了,江岑溪才問道:“途中有什麼安排?”
“徒孫在來時途中便在觀察此事了,一路上尋了不少不錯的館子,保證在不耽誤降妖除魔的同時帶您吃個夠。”
江岑溪聽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我最近在修煉的關鍵時刻,需吃清淡素食。”
“小師祖隻是舟車勞頓之時稍有休息,待到疲乏過去,自然會繼續抓緊修煉。”
江岑溪一想也是,當即散了不少的戾氣,滿意地道:“難怪這群小輩裡我最喜歡你,你果然懂我。”
“也是小師祖擡舉,給了我孝敬的機會。”
江岑溪毫不在意,問了其他的問題:“我如今應該叫你什麼?劉賀,還是獨孤賀?抑或者國師?”
“哎喲,小師祖您可折煞我了!”獨孤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劉賀這個名字聽着不夠仙氣飄飄,當時徒孫想着不留真實姓名,便自報名字叫獨孤賀,畢竟劉姓和獨孤姓千百年前是一家!沒想到……最後我還是被留在了聖人身邊,這名字……也就……”
隻能繼續沿用了。
名字而已,江岑溪不甚在意,倒是比較氣惱其他的。
“那一群小輩對你态度那般差,你還容着他們?!”
她是最為護短的性子,見這幾個小子對獨孤賀的态度極不尊重,頗有些氣惱,剛才也是故意順便收拾了。
“說來也不怪他們。”獨孤賀說着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我的微末道行您也知道,師父也是見我再難有所精進,便讓我出觀雲遊,其中含義我也知曉,我留在觀中也沒有什麼益處了。
“可我到了外界,卻發現我這個觀中資質最差的弟子,竟然也成了高人。我跟着聖人初期靠着師父給的符箓、法具,以及一些理論知識,的确做了幾件大事。
“可後來符箓用盡了,我自身又沒太多實力,後幾年便再難維持。其間幾次辭官,聖人都苦苦挽留,總有讓我感動的法子,我隻能硬着頭皮留下。
“李小将軍長年在外保家衛國,近兩年才回長安,回來時正是我江郎才盡之時,看到的都是我苦撐的花把式,會質疑我也不奇怪。”
江岑溪聽完欲言又止片刻,垂着眼眸繼續下山,最後歎息一聲:“我不想與旁人同行,他們在反而添亂,你安排兩匹快馬,我們二人同行即可。随行隻需要帶上銀兩和必要的法具,再把你的卷宗帶着,我們沿途快速解決。”
“好!”獨孤賀回答得堅定決然,就算需要自己親自跟着奔波也仿佛是恩賜一般。
跟在江岑溪身邊協助,都算是一種修行、學習。
*
回程時,馬車車廂裡沒有了獨孤賀,裡面堆滿了将士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還多了一車法具。
也不知是不是氣勢頹然,他們離開的速度慢了下來。
是夜,月朗星稀。
連綿的山川在夜色下天開圖畫般地展現,如洗的天空,連接着虎斑霞绮,林籁泉韻的山林,輕薄缥缈的霧氣在林間起伏環繞。
他們在一處溪流邊停下來,短暫地歇腳。
有将士去喂馬,有人準備食物,其餘人都到溪水邊洗漱。
先行離隊的五個人在重新會合時便死氣沉沉的,其餘的十五人都是小将士根本不敢多問。
等人散開,隻有李承瑞在溪水邊洗漱的時候,莫辛凡湊了過來:“不應當啊!怎麼可能?!那麼細的小胳膊,能将你的刀……”
“閉嘴!”提起這個李承瑞便氣惱得不行,當即呵斥了一聲。
他又何嘗不納悶?
這些年都沒見過這般厲害的人物,就算他的姐姐同樣能征善戰,如今他也能和姐姐打成平手,姐姐都無法一招制勝,那個小女冠怎麼可能?!
“你也……”莫辛凡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于是道,“也是我們一路舟車勞頓,三日多未曾如何停歇,狀态不佳,下一次絕對不會隻是一招就輸!”
“……”李承瑞似乎沒被安慰到,還被再次刺痛。
他揮手趕走莫辛凡,一個人蹲在溪水邊發呆。
他還在想那一招是不是自己哪裡出現了失誤。
可是無論如何想,甚至再來幾次,他也都會是同樣的應對之法,似乎還是會被振掉手中的刀。
旁邊有人小聲議論:“真讓胖老頭自己單獨行動?我們不跟着?”
“小将軍的狀态我們也不敢多問,先這麼辦吧。”
這時在下遊沖腳的将士突然驚呼了一聲:“這荒郊野嶺的,怎麼還有玩具小船?”
說着便俯下身去撿,可那小船極為靈巧,躲過了他的手漂浮去了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