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應該那麼說,但他說不出那種話。
面對水魚躍,他更多的是心疼。
若非半人半鲛,他或許會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遭人咒罵,唾棄,排擠...
若非遭人嫉妒,他或許會同所愛之人,白頭偕老,美美與共。而不是眼睜睜的看着他所愛的人為自己失去性命,而自己卻如同廢物。
若非遭人污蔑,他或許會有正當的身份,或許會正當的活着。而不是痛苦剝離鲛珠,九死一生,卻依舊無法自證清白。
他知道他們故事的真相,卻無法明言。
他也知臨汾城百姓無辜,卻并不同情。
他知,若當初臨汾城人的先輩,未曾因偏見而污蔑,因利益而陷害,因欲望而貪婪,那他們今日必不會受如此無妄之災。
這一切沒有如果,更沒法改變。
水魚躍受苦為真,是修真界容不下他,鲛族容不下他。他迫害無辜亦為真,是他傷了蒼生,卻不負一人。
江笙鸢有些分不清到底何為名門正派?那些幾近猖狂的貪婪的掠奪他人,居然是名門正派。
到底為何要救天下蒼生?他們眼中的蒼生,實在是配不上“無辜”二字。
江笙鸢怔愣之際,青幽劍徑直飛出,直擊水魚躍,他堪堪收回劍。
顧安遠的合歡鈴在此時撞破屏障。林霜澤化作黑龍真身,硬生生扛住墜落的星隕。江笙鸢趁機将玉佩拍進陣眼,花無澗殘留的星光突然反噬,将水魚躍釘在陣心。
"在的是執念。"江笙鸢順勢将劍,指向天際将散的星雲。
那些星光正在凝結成花無澗的虛影,青年占星師眉眼溫柔如初:"阿躍,我種在弱水畔的盼星花,今年開得甚好。"
水魚躍怔怔伸手去夠星光,猙獰妖紋從臉上褪去,露出少年時清澈的眉眼:"可是師兄,沒有你......"
"師兄...連你也不願回來嗎?連你都覺得我是錯的嗎?"水魚躍怔怔看着星光中浮現的幻影。花無澗的虛影輕輕拂過他眉心傷痕,那是當年他擋天劫時留下的。
"我種盼星花,是為讓你見花開歡喜,不是要你以血澆灌。"幻影在消散前彈指震碎陣法,星光溫柔地裹住水魚躍開始潰散的身軀,"阿躍,星落尚有歸處......"
"我在每顆星子裡。"虛影擡手抹去他眼尾血淚,星光溫柔地包裹住瀕臨崩潰的妖丹,"這次換我看着你,看我的小鲛人成為星隕海最厲害的占星師......"
水魚躍似乎是發覺花無澗元神消散,嫣然紅了眼眶,崩潰的像個孩子,斷斷續續的呢喃。
“師兄,我錯了,阿躍真的知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不想複活你了,我隻想你回來!你回來好不好?阿躍求你了,不要丢下阿躍一個人,阿躍害怕......”
最後一道星芒消散時,臨汾城響起清越潮音。無數被囚的魂魄從祭壇飛出,其中一抹銀光沒入江笙鸢手中的玉佩。
整座城在晨曦中崩塌時,江笙鸢抓住了昏迷的周炜。
"小師弟!"沐蕉的驚呼從城外傳來。江笙鸢回頭看見師姐半跪在廢墟中,左臂不自然扭曲——那是為護百姓硬抗墜城巨石的結果。
莫城那邊出事了!這次隻有師姐一個人!他隻顧着臨汾城,無暇顧及莫城,師姐前來必定是魔族入了莫城,雖不知師姐是如何應付的,但必定一番苦戰。
原著中碎她根骨的天罰,終究還是來了。
僅僅隻是一瞬,沐蕉突然悶哼一聲倒地,江笙鸢轉頭看見她左臂浮現出與記憶中花無澗如出一轍的星紋裂痕。
"她的根骨......"顧安遠突然驚呼。衆人這才發現沐蕉周身萦繞着淡金星光,碎裂的根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
水魚躍的妖丹在此時徹底碎裂,漫天星砂聚成最後的傳音:"青幽劍主,這份修正命軌的報酬......可還夠看?千百年來,他氣不過,不愛同我說話。他既願同你說話,又願讓你來阻止我,這便算我給的報酬。"
江笙鸢袖中的半塊玉佩突然發燙,映出水魚躍最後的唇語:"莫城處有魔族,那魔族瘋的很,要小心,你更要小心...身上的......"
玉佩應聲而碎,江笙鸢腦海中突然多出段陌生記憶——黑衣少年跪在暮回峰大雪中,祝餘苑将染血的星紋繃帶纏在他眼上:"從今日起,世間種種與你無關。記住了,你無親無故,自小孤苦伶仃,為師雲遊在外,意外将你抱回宗門,今後便認我為師尊吧。"
明明不是他的記憶,卻格外的熟悉。雖無法笃定,但冥冥之中,總覺得事情或許一開始真的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