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祈禱他沒事。”
*
S市人民醫院,來往的市民步履匆匆,到處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接診室内,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放下/體溫計,目光轉向診療床上的男孩時,不禁帶上了幾分憐惜。
男孩發着燒,意識模糊不清,但醫生畢竟是醫生,這些還不足以讓他産生多餘的情緒。
真正令他觸目驚心的,是掩蓋在男孩衣服之下的傷痕,有新鮮的,有潛藏已久的,有指甲劃過留下的細長紅痕,有擰動後淤積成團的青紫。
行醫多年,醫生什麼樣的事沒有見過?
因此他很快就認出來——這些都是人為的痕迹。
什麼樣的人會對一個幼小的孩子下手,醫生無法想象。
他邁着沉重的步伐,掀開簾子走出來,揚聲道:“家屬在哪裡?”
坐在長椅上的謝未央和謝韫立刻迎了上去。
醫生看了一眼謝未央,神色古怪:“你就是患者的媽媽?”
“不是的。”謝未央擺着手解釋道,“我們是這孩子的鄰居,我女兒和他是好朋友。我們是在找他的時候意外發現他暈倒在家中。醫生,他到底怎麼樣了?”
見她态度真誠,醫生意識到她大概真是好心的鄰居,語氣也和緩了不少:“不用擔心,他雖然在發燒,但你們送來的時候還算及時,不會出大問題,我已經安排好了後續的治療。”
謝未央和謝韫同時松了口氣。
謝未央道:“真是感激不盡。”
醫生沒有搭腔,他扶着眼鏡,銳利的目光從鏡片下方透過來:“有一點我覺得你們有必要知道。”
“是什麼事?”
醫生沉聲道:“患者他遭受了一段時期的毆打和虐待。”
“我建議你們報警。”
……
外面的天不知何時黑了,長廊裡的燈漸次亮起,如同一條泛着光的絲帶,一直延伸到幽暗的盡頭。
顧新晝已經被送到了病房,母女倆枯坐在外頭,隻覺得等待他醒來的過程格外漫長。
“都怪我——”
謝韫扒拉着窗戶,望向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顧新晝,眼尾悄悄染上一點洇濕的紅。
“如果我多關心關心他,他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麼多苦……”
她痛恨自己的愚鈍。
明明待在一起十幾天,同他朝夕相處,她卻什麼都沒察覺到,還認為自己了解他,那麼的自以為是。
謝韫簡直難以想象,他每一次微笑的背後都承載着些什麼。
如果她敞開心扉和他談談,他現在是不是就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想起這些,心髒就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揪住衣領,将小臉蹭入其中。
“不,是我的問題。”謝未央沉痛地搖搖頭,“我一開始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但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這一切怪不到謝韫頭上,真要論起來,她的問題最大。
她心性淡漠,也不喜歡小孩,如果沒有和謝韫的那層關系,顧新晝壓根沒法走進她的視野。
即便經過了一陣子的相處,她對他的關注依然相當有限。
在此之前,她隻把顧新晝當作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屁孩,說句不好聽的,和屋子裡養的花鳥蟲魚沒什麼分别。
就在今天上午,她還自大地阻止了想去探望他的謝韫。
如果謝韫沒有堅持下來的話……
謝未央煩躁地揉了揉頭發,越想越覺得有一團火積蓄在胸口。
她可真是個混賬大人。
頭頂的白燈冷冷拍打下來,母女二人不約而同地垂着腦袋,蜷曲着的身體在地面投下濃濃陰影。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略帶疑問的聲音蓦地響起。
“謝未央,謝韫?”
這聲音很熟悉,聽着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又像是在夢裡,一旦醒來就了無痕迹。
是他?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細碎的腳步聲逐漸清晰,她們不敢置信地望了過去,那人正踩着光走過來,唇畔含着隐隐綽綽的溫柔笑意。
“真的是你們。”
謝未央看清了他的面容,呆愣在原地。
謝韫則是從椅子上晃下來,眼睛裡的郁悶急轉而上,迸發出激動的光芒。
“簡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