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籽的心再度沉了幾分。
她隻好沉默地跟在後面,像是影子。
林藤枝時不時停下緩氣,她順了順自己的胸脯,壓下惡心感。
她的餘光留意到後面的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
不會讓林藤枝感到壓迫,又能及時地扶住她。
室外略微清新的風讓林藤枝好受了點,頭腦也清醒了幾分。
她招手攔車,動作迅速地拉開車門。
“師傅,開車。”
林藤枝還未坐到後座的椅子上,就急聲開口。
但麥籽已經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來。
“下去。”她冷聲。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麥籽堅持,她也有不可能讓步的事情。
“走不走啊?”司機打破了僵持的氛圍,“去哪啊?”
沉默一瞬,林藤枝最終報了個酒店的名字。
車内的氣氛着實僵硬,司機的油門都踩快了幾分。
後視鏡看到林藤枝閉着眼睛,她輕聲問副駕駛上的人:“小情侶吵架了?”
麥籽抿唇,沒應聲。
她注意到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林藤枝訂了她學校周邊的酒店。
是想和自己離得更近一點嗎?
她想到今天林藤枝說的話,眼睛又開始泛酸。
不該是這樣的。
她說她愛我。
本該很好。
“小姑娘别擔心,你女朋友看着是個心善的,會原諒你的。”
麥籽擡眼,從後視鏡偷偷看林藤枝。
女人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被一盞盞路燈照出陰影,眉心的小痣被發絲半遮。
她想到因為這顆痣,經常有人叫林藤枝小菩薩。
麥籽的手收緊,捏住身上的安全帶。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錯事。
心善的小菩薩,真的會原諒她嗎?
“到了。”
“啪!”的一聲,林藤枝直接拉開車門走了。
麥籽付了錢,急忙去追。
進了酒店,林藤枝已經上了電梯。
“叮。”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着越來越窄的縫隙,她隻能看着林藤枝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數字停留在 8 樓,麥籽快速跑到樓梯間。
一口氣往上沖,酒店的長廊裡很多房間,還是失了行蹤。
麥籽大口地喘着氣,靠着牆壁,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她身上的藥膏被汗水浸濕,又開始泛癢。
紅疹往脖子上爬,她伸手抓,知道不能這樣,還是把皮膚抓開,血痕明顯。
這會帶來疼痛,而疼痛讓人清醒。
長廊盡頭的窗戶打開,風穿堂而過,月光傾灑進來,她人都在安睡。
但今夜,有人無眠。
柔和的月光悄然褪去,清晨的陽光讓麥籽的眼睛有些疼。
“咔哒。”門打開的聲音。
麥籽擡眼,又黯然地低下頭。
客人退房離開,她疑惑地瞅了眼走廊盡頭的人,一不小心和剛打開門的人碰上。
“不好意思。”
“沒關系。”
麥籽猛地擡起頭,她站起身。
“嘶——”腿卻發麻,又跌坐在地上。
林藤枝回頭看了一眼,又平淡地移開目光。
行李箱在地毯上,滾輪的聲音很是輕微。
麥籽敲了敲腿,她再次站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電梯門又緩緩關上,但這次被按開。
麥籽怔了一瞬。
“不進來嗎?”退房的客人按着按鈕,有些疑惑地偏頭問。
“多謝。”麥籽的聲音有些啞,她點頭,急忙走進去。
林藤枝面色平靜,好像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根本沒有麥籽的存在。
若不是麥籽的腿發麻的刺痛,
她還以為昨晚的掙紮,是一場經年累月的噩夢。
隻不過噩夢會醒,而現實,讓人難眠。
“我現在很清醒。”
林藤枝拉開車門的時候停住,她冷冷地對着沉默地跟了一路的人開口。
“不需要送了。”
麥籽的動作一頓,她無措地收回手,躊躇着開口:“你,你要走了嗎?”
“假期結束了,麥籽。”
麥籽心髒猛地收縮,這聽起來像是——
我們結束了。
“你的選擇是正确的,分開,對你,對我,都好。”
“滴滴!”司機按了兩聲喇叭催促。
“再見,麥籽。”
車門被關上,車窗甚被一點點搖上去。
麥籽看着黑色的玻璃窗逐漸把林藤枝的臉遮住,她恍然回神,慌張地拍打着車窗。
“走吧。”林藤枝閉上眼,不再去看。
車還是開了出去。
麥籽跟着跑,壓久了的腿因為劇烈的奔跑抽筋,她摔在地上 。
掌心擦破,她撐着地面硬生生站起身。
車早已經看不見了。
風中隻有花的香氣在蔓延。
微弱的。
雨的氣息,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