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拆開麗娜的發髻,用梳子梳順,沾上少許桂花油,使長發柔順亮滑,再偏分,将偏分多出來的那一大把頭發捋到麗娜的肩膀前面。
用手指輕輕搓揉偏分處的發根,盡量制造出蓬松的效果,再沾上少許刨花水,給頭發定型。
忙碌了一個多時辰,魏敏放下梳子,扶起麗娜走到嘉嫔面前,讓開位置。
“主子您瞧,可還能入眼?”
嘉嫔看見她如瀑布般垂落的長發,先是眉頭一皺:“披頭散發,不成體統。”
然後眉頭又慢慢舒展開了。
她仔細打量麗娜,越瞧越覺得順眼:“麗娜,你現在看着好溫柔,身上仿佛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魏敏笑道:“是,麗娜姑姑天生氣質溫柔親和,奴才覺得這是麗娜姑姑的優點,應該好好地抓住放大。月白色的衣衫,披肩的長發,還有溫柔大方的妝面,都是為了放大這個優點。”
嘉嫔不住地點頭:“好,好,你做得很好。”
她心裡熱騰騰的,忍不住問:“如果讓你為本宮畫一套妝面,你會怎麼設計?”
魏敏卻沒有獻殷勤,反而立刻跪下叩頭:“主子恕罪,主子現如今懷有身孕,這些脂粉對皇嗣未必沒有影響,奴才不敢在主子身上施為。”
嘉嫔恍然。
是哦,她懷孕了,太醫老早就提醒過她,要盡量少塗脂抹粉。
嘉嫔頓時意興闌珊,揮了揮手:“行了,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魏敏退下,退到金珠後面站着,又變成了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宮婢。
麗妍傳膳,一道道菜端進來,她如往常那般給金珠打下手,低眉順眼,臉上無一絲異色,仿佛即将在主子面前一展所長得到重用卻又眼睜睜失去機會對她一點兒影響都沒有。
除去在嘉嫔身邊當差和值夜,其餘時間她都花在了銀珠身上,替她跑前跑後,為她在皇上面前亮相策劃出了好幾套方案,讓銀珠挑選一個最好的,呈遞到嘉嫔面前讓她審核。
一天下午,麗妍突然找到她,跟她單獨說話。
她闆起一張冷冰冰的臉,眉頭深皺,嘴角向下撇得厲害:“小敏,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魏敏一雙眼睛露出茫然之色,微微下蹲:“我不明白,請姑姑示下。”
麗妍質問:“這個時間,你為什麼不在湛靜齋裡伺候?”
魏敏:“姑姑,今日不該我當差啊,這也沒到用晚膳的時間,也不需要我過去伺候。”
麗妍:“沒到你當差的時間,你就在下人房裡躲清閑嗎?”
魏敏:“……”
不是,講點兒道理好不?
誰躲清閑了,她不是在伺候銀珠嗎?那人挑剔又事多,嘴巴還不饒人,把她支使得團團轉,她有機會躲清閑嗎?
想到這裡,魏敏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她故作委屈道:“姑姑冤枉我了,我沒有躲清閑,也不是不想去主子屋裡伺候,是銀珠姑姑還有吩咐,她想吃葡萄,讓我洗個小碗,剝了葡萄盛在碗裡給她送去。”
麗妍:“……她哪來的葡萄?”
魏敏:“小廚房送的。原本是内務府送來,說是秋天的第一批結果,送來給嘉主子嘗嘗,但嘉主子一直沒胃口。這葡萄放着放着就快壞了,小廚房的意思是,與其扔掉,不如每人分一些嘗嘗鮮,咱們宮女的份例剛送到下人房。”
麗妍嘴角下撇得更加厲害了。
她厲聲道:“銀珠是你的管教姑姑不假,可嘉主子才是你的正經主子,你要搞清楚輕重!一天天的,替銀珠跑上跑下,忙前忙後,不知道還以為銀珠才是你的主子呢!”
魏敏大驚失色,連連否認:“姑姑明鑒,我絕無此意!嘉主子才是我的主子,我對嘉主子的忠心天地可鑒!但是銀珠的吩咐我也不敢不做啊,她不僅是我的管教姑姑,而且,而且……”
麗妍眼睛微眯,露出銳利的目光:“而且什麼?你照實說來,不得隐瞞!”
魏敏支吾片刻,忽地掉下淚來:“姑姑,我剛入宮,不知道宮女私自接觸别的妃嫔是大忌。二月份的時候,嘉主子來圓明園,我第一次留守永和宮。有一天裕常在出去,路過前院時不小心崴腳,差點兒摔倒,我剛好在旁邊,就伸手扶了一把。裕常在非要感謝我,給了我一個金镯子。那金镯子沉甸甸的,上面還鑲了寶石,瞧着特别貴重。我不敢要,可是裕常在非要給我,她是主子,我不敢跟她犟,隻能收下。後來不知怎麼的,銀珠姑姑知道了這件事,說我犯了大忌,要把我退回給内務府,我吓壞了,從此便不敢不聽她的話。姑姑明鑒,我實在是……實在是不得已啊!”
“金镯子?”麗妍回憶片刻,“那金镯子是不是有一根指頭粗?上面鑲嵌了三顆紅瑪瑙,錾刻着纏枝花紋?”
魏敏使勁點頭:“是!就是那個!”
麗妍冷笑一聲:“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