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看見她的背影,高聲提醒:“穩重些,别慌裡慌張的!”
魏敏應了一聲,立刻放慢腳步,穩穩當當地走過去,推開了下人房的大門。
銀珠正躺在另一張榻上,安然睡着。
這些天,銀珠的派頭越來越大。一方面,在嘉嫔面前,她越來越喜歡獻殷勤出風頭,把麗娜麗妍擠兌得沒地兒下腳;另一方面,在下人房裡,在魏敏等宮女面前,她越來越喜歡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态,這個時間,嘉嫔都沒午睡,她卻先午休上了。
魏敏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姑姑,姑姑!該起來了,嘉主子叫您過去。”
銀珠睜開眼睛,聽清了魏敏的話,驟然清醒。
她利索地坐起來,下床穿衣:“嘉主子叫我?叫我什麼事?”
“不知道呢。”魏敏幫她扣扣子,又蹲下來給她穿鞋子,“不過瞧着像是有要事的樣子,您得快些。”
“是,是得快些。”銀珠蹬蹬蹬跑到梳妝台前,坐下來看鏡子,“快過來,給我整理頭發。”
魏敏跟着跑過去,拿起梳子:“頭發重梳是來不及了,我給您抿一抿發稍,再沾點兒刨花水定一定型。”
她動作麻利,很快就将銀珠因午睡而亂飛的發絲打理整齊了,又撿起一根梅花小簪問道:“姑姑,要插上嗎?”
銀珠素來愛美,而且嘉嫔從不攔着下面的宮女們打扮。所以她沒有多想,便道:“插上吧。”
魏敏哎了一聲,幫她倒插在鬓邊,望着鏡子裡的人問:“姑姑,您看,還有沒有什麼不妥的?”
銀珠很滿意,随口道:“你的差事幹得越發好了。”
魏敏蹲了蹲,笑道:“謝姑姑誇獎。”
她跟着銀珠腳步匆匆地離開下人房,往湛靜齋正殿的方向去。
掀開竹紗簾子走進屋内,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銀珠身上。
她身材高挑,如荷花般亭亭玉立,一雙漂亮的眼睛顧盼神飛,白皙的臉頰因為午睡剛醒染上些許酡紅,在鬓邊梅花小簪的映襯下顯得越發豔麗動人。
刹那間,麗娜麗妍心裡閃過同一個念頭。
銀珠的風格與嘉主子雖像,卻還是不同的。嘉主子是熱烈到了極緻,兼有明豔之色;銀珠雖然也豔,卻更像一朵在湖水中怒放的夏日荷花,帶着一絲絲清麗。
“奴才給主子請安。”
嘉嫔的目光落到她鬓邊的梅花小簪上,覺得頗為刺眼。
她臉上卻不曾露出一絲異色,反而笑得很和氣:“好丫頭,快起來。”
銀珠擡起臉,笑語盈盈的:“不知主子召見奴才,有何吩咐?”
嘉嫔歎了口氣:“天然圖畫的困境,想必你都知道。本宮跟麗娜麗妍商量了一下,覺得外人不可信,與其提攜某個貴人,不如提攜自己人,你覺得呢?”
銀珠一愣,瞧見嘉嫔意味深長的目光,突然就懂了。
一瞬間,她的心髒仿佛小兔子亂撞,撞得砰砰亂跳。她難以自抑地狂喜起來,卻下意識地知道此時此刻不能直接答應。
“主子的意思,奴才沒有聽懂。”
嘉嫔是人精,盡管銀珠極力掩飾,那一瞬間的真情流露卻還是讓她捕捉到了。
嘉嫔的心情蓦地變差了。
銀珠必定是心裡早有想法,才會是這個反應。
麗妍這一試探,還真試探出一個背主忘恩的東西!
她待銀珠不好嗎?這些年來,她在賞賜上從不吝啬,更不像别人一樣動辄打罵奴才,連銀珠快死了她都沒有放棄她,還為她專門向皇後請旨,撥一個院子出來給她養病。
對銀珠,她自問是仁至義盡了,銀珠卻想着背叛她,壓根就沒把她這個主子放在眼裡!
嘉嫔忍住氣,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無缺:“本宮伺候不了皇上,但天然圖畫需要留住皇上,你長得這麼漂亮,又這麼年輕,一直做宮女可惜了,不如你來代替本宮,為天然圖畫留住皇上,怎麼樣?”
銀珠噗通一聲跪下去:“為主子效力,奴才萬死不辭!”
嘉嫔的臉色有一刹那的扭曲。
角落裡,魏敏閉了閉眼睛,似乎不忍直視。
銀珠啊銀珠,你就是再想上進,也不該答應得那麼快啊。劉邦登基還三辭三讓呢,你這麼迫不及待,吃相這麼難看,你讓嘉嫔怎麼想?
魏敏微微搖頭,垂下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