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個奶茶茶味會比較濃,你喝了會不會睡不着……?”
桑予快要将奶茶遞到他手上之前這般說道,謝愈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伸手去接了,沒料想到她會突然停在半途,沒受傷的右手一下子就覆上了她的手背。
肌膚猝然相觸,緩緩裹緊,兩人都不約而同靜了靜,時間的喧嚣都停止,别人的生離死别徹底與他們無關。
謝愈的指尖不自覺動了動,觸到了她指間上有一樣冰冷堅硬的東西,還帶了點粗糙。
“你手上的這個戒指好像還挺特别的。”
謝愈當作沒發生過這個小插曲,觸碰到她一直戴在手上的小戒指,順勢接過了奶茶問道。
“能喝。”頓了頓,他又說道。
“噢。”桑予蜷縮了一下手指,隻覺心裡都酥酥麻麻的,像是一張被畫廢了的畫紙在胸腔裡被揉來揉去,沙沙作響,還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這是蛇的造型麼?”謝愈戳開了奶茶又重新遞回給她,自己重新拿了一杯,又想戳開。
桑予見他根本就不愛護自己受傷的手顧不上别扭,拍了拍他的手背,搶過他手上的吸管給他戳開。
“是。”她也回答他。
“看起來……做工似乎不太好,不太襯你。”
“這應該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送給我的,但我出了車禍忘記了很多事情,直至現在都不怎麼能想起來,”桑予聽他這樣評價這個戒指沒有生氣,她轉了轉手上的戒指:“我其實也覺得挺醜的,看得出來很可能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可是……這枚戒指的存在會時刻提醒我,我其實是一個有根之人。”
她是有過去的,而不是隻活在當下,和這個世界的聯結少得可憐。
“現在我其實已經好多了,”桑予的語氣故作輕松:“天知道我當時剛剛醒來什麼都想不起來,連自己的名字都差點忘記的……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而且,我覺得我和這枚戒指是有緣的,出了車禍還能被找到,一直一直陪着我,我又有什麼資格嫌棄?”
“嗯,不嫌棄就好。”謝愈的聲音有些飄渺,他還是有些不死心:“我懂一些打磨技術或許能幫你打磨得更好看一點兒?”
“現在這樣其實也很好,”桑予拒絕了他:“蛇嘛,就是扭扭曲曲的啊,不然又怎麼能‘蛇來運轉’?”
“……那你喜歡就好。”雖然他現在整個人其實不怎麼好。
不過他沒再提修整戒指的事情了,而是在等待小肖他們的罅隙間問她能不能讓她看看她的速寫本。
“我救了它卻連它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太難受了。”
桑予:“……”他總是有讓她無法反駁的時候。
這個速寫本也算是她的靈感本子,不過經過韓妍然的事情之後她不會再将靈感随意記錄在紙上而是會将重要的都記錄到加密的文件裡。
現在這個本子更多的是随手畫速寫,保持手感要的,即使上面記錄了靈感她也會做加密,輕易不會讓别人猜出來。
所以給謝愈看那還是沒太大問題的。
就隻是……她還以為他會一頁頁翻看,沒想到直接翻到她畫他速寫的頁面,自個兒細細欣賞起來。
桑予:“……”有點兒自戀的房東先生啊。
“你将我畫得真好看,以後可以多畫畫我嗎?畫完之後也給我留一份,我不收你版權費。”
“……”桑予這回真的是有些一言難盡了:“不生氣?”畢竟她沒經過他的同意就畫他了。
“為什麼要生氣?你對自己的畫功這麼沒信心?”
“那倒不是。”
“那不就是?”謝愈說着還是掏出手機來打開攝像頭,“我可以拍下來麼?”
“……可以。”
“謝謝。”
“客氣了。”
桑予:“……”這都是一些什麼沒有營養的對話!
桑予内心在無聲尖叫,她還真的是很久很久沒試過這樣了,謝愈真的能釋放人的天性。
隻是在他翻到後面看見她剛剛在船上最新畫的速寫又有他時,她還是不自覺地将背包藏得更後面點,似乎是害怕他提出看她的單反。
剛剛在船上鬼使神差地……她也将他拍進去了不少張。她并不想讓他發現。
謝愈隻顧着将速寫給拍下來,并沒有多問,桑予能感受到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就隻是幾幅速寫而已……就能這麼高興?
小肖和保險公司的人拿着報告回來了,後續其實還有别的事情需要處理,不過現在謝愈手上的傷已經都拍下來了,保留好了證據再等後面的調查和起訴就行了。
桑予在旁邊聽着他們的對話大概聽明白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故作調侃地看向謝愈:“你不是說你的雙手沒買保險麼?”
“……幸虧我姐意識到我雙手的價值不顧我的反對背着我偷偷幫我買了。”謝愈面無表情地歌高頌德:“感謝我姐的先見之明。”
“噗。”
“愈哥,回家了?”和保險公司的人分别後,小肖問道。
“不,我要去接一個‘朋友’。”
“啊?你有什麼朋友?”小肖一頭霧水。
“我舅舅非逼我認識的一個新朋友。”
“宋先生啊……”小肖沒多問了:“那你能不能頂得住?”
畢竟他流了點血肯定又是受到了驚吓,他家老闆雖然看着和正常人已經沒什麼兩樣了,但是其實最不能受到刺激和驚吓。
他們會比一般人更容易應激,尤其是看他家老闆又是一整晚沒睡覺的模樣,更加容易觸發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一點小傷不影響。”謝愈讓他趕緊出發别問太多了。
桑予和他一起坐在後座,沒想到他手受傷了還惦記着去接朋友,看來這個朋友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心情不自覺地有些微妙。
她在車上沒作聲了,小肖似乎察覺到一些什麼覺得車裡的氛圍安靜得吓人,便開了點輕音樂來聽。
這輛車是公司的,琴姐目前其實就帶着謝愈和另外一個歌手,工作還算輕松,也根本不愁錢。
而那個新來的歌手經常用這台車,她非常喜歡他家老闆,所以車上的歌都是他家老闆的。
一想到自家老闆還在和桑予玩着不知道什麼遊戲,他隻能将裡面謝愈的歌全部跳過,找到一些輕音樂,這才覺得自己死裡逃生。
救命!老闆!你是怎麼能做到這麼淡定地去掩飾自己的身份的啊!這個世界到處都是你的痕迹啊!
桑予自然能看到小肖不斷地按鍵跳歌的動作,看他都快要将按鍵給按出火花來了,有些好奇。
她剛想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察覺自己的肩膀突然一重,一陣冷雪般冷冽的味道湧入鼻端。
她心跳停了一下,緩緩側頭看去,正好看見謝愈那張擱在她肩頭上放大了幾倍的俊顔。
他睡着了。在她肩頭上。
桑予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點,小肖也用氣音對她說道:“桑小姐,可以讓我老闆睡一下嗎?他昨晚肯定沒睡覺。”
桑予好奇,謝愈今早明明說他昨晚休息得相當不錯。
不過,既然小肖這樣說她就答應下來好了,她此刻并不想多問。
謝愈睡得有些沉,不知道那破傷風針還是塗的藥有助眠作用還是他真的累了,她隻能小心翼翼地承着他,也要用盡力氣才能逼迫自己不去看他。
睡着了的房東先生看着更加像孩子了,毫無防備的,不過眼底青黑的确有些嚴重,讓人看着想要按一按。
謝愈的膚色是那種最沒有邊界感的冷白皮,誰人站他身邊都要黑一個度,這樣顯得他臉上的青黑非常明顯。
隻是他的五官又實在是精緻,如一陣冷煙,總能想到冷冽和疏離,似乎一眨眼就要消失不見了。
桑予不自覺側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發現他鼻翼的位置還有一顆小紅痣,像是不經意被點上去那般,顯得他的膚色更白。
她呼吸微微屏住,不自覺伸手想要去碰一碰,人總是對美好的事物無法抗拒,看着不夠還要上手去感受一下。
隻是她還沒觸碰到還是如夢初醒般收回了手,還是不要打擾他睡覺了。
車程大概40分鐘,比想象中的要遠,車裡的音樂聲不知何時停了,桑予拿出自己的本子來繼續寫寫畫畫,将今天的靈感給記錄下來,回頭好做出整理。
隻是她畫着畫着在紙上又是無意識地畫出了謝愈睡着時候的模樣,睫毛長翹得不像是真實,是真的好看。
“桑小予,你将我畫得真的好看,再這樣下去我都要迷戀上自己了。”
一有些沙啞極具質感的聲音自耳邊突然響起,似乎還帶了點睡醒之後的慵懶,就這般流淌進桑予的耳膜,讓她整個人都震了震。
她不太能形容這種感覺,謝愈的嗓音其實很有辨識度,不是特别低沉也不是特别高亢的那種,而是……怎麼說呢,像是高山冰雪融化之後的轟然,明明震耳欲聾地,但偏偏潤物細無聲。
聽他說話真的很舒服。
不過,不知怎的,她覺得他可能不常說話,因為他的聲音總是有些啞,像是一件不常被使用的樂器,重新去使用的時候總會生澀。
房東先生平時應該挺孤獨吧?桑予心裡不知怎的出現了這個念頭。
“唔,我吓着你了?肩膀酸嗎?我幫你按幾下?”
謝愈睡醒了,但精神還是微微恍惚,好像還陷在剛剛的夢裡,連對桑予的稱呼都不太一樣了。
桑予面對着他的觸碰不太自在,心裡酸軟得可怕,再這樣下去……她都要徹底淪陷了。
謝愈見她不作聲甚至有些想躲他,緩緩停下了手,看着她不知何時蔓延上一絲紅暈的耳珠,再出聲時語氣止不住地低落:“要怎麼樣……你才能多喜歡我一點點?”
桑予聽着,渾身一震,幾乎要脫口而出:“……謝先生,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