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虞淡淡看他一眼，“你可知，‘人而無儀’的上一句？”

方修憤憤地坐了下來。

“臨越已近十年未出科舉人才，各方教育均有懈怠。不止予真，全國上下各大書院都有指标，予真也不例外。

國庫空虛，翰林院和禮部聯手，不知走了多少門路才撥得銀款重建科舉，各大官辦書院更是申領了流水一般的銀子。

上面的意思，既是你們中有人不願學，那就給其餘想學的人騰位置。

别以為進了予真書院就萬無一失了！予真雖說學生不多，但向來是臨越人才輩出的地方，老朽也不可能讓這百年書院的名聲敗在老朽手裡，諸位的皮子都緊着些吧。”

苟虞說完，朝裴禹使了個眼色，轉身出去。

穆清麥抓緊了衣裙，小臉煞白。

裴禹上前一步，依舊和煦，嘴裡吐出來的話卻叫下頭人憤憤不平。

“我有一同窗，在皇家書院任職。各位可知，此次皇家書院大考，成績比各位高了三成不止？

京裡的書院，向來唯有予真能與皇家書院抗衡，各位這個成績，真真是讓皇家書院看了一個頂好的笑話。”

裴禹将講桌上的名冊拿起來，“事不宜遲，現在先行分班。十八名女子為一班，課程科目午時我會張貼出來，各位食過午膳後可自行查看。

男子這邊，李諸、張孝...此八人為甲字班。......此十六人為乙字班。剩餘的加上這次未參加大考的封羨等三十八人，皆為丙字班。”

甯澤骞第一時間舉手。

“說。”

“裴老師，我不在甲字班就算了！起碼也得在乙字班吧！”

裴禹笑了笑，“垂露春光滿，崩雲骨氣馀。書寫，亦是大考項目之一。你的字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甯澤骞撇撇嘴坐了下去，不甚滿意，裴禹又補了一句，“也是掌院的意思，一月後再考，如有進步，你就可去乙字班了。”

“老頭兒就是針對我。”甯澤骞小聲嘟囔。

分班落實，錢允芳帶走了女學子，巾帼班在至善樓二層。

剩餘六十一名男學子，則是由裴禹帶着分到了一層的甲、乙、丙三個班級。

“今日暫且先到這裡，膳堂林師傅已經備好了午膳，各位午憩之後經學師傅會在課堂等候各位。”

飯堂裡，穆清麥低着腦袋，食不下咽。

唐猶笙自顧自吃着飯，明歌也不甚開心。

甯澤骞輕聲開口，“穗穗，沒關系的，大考的内容我大抵摸清楚了，我幫着你，你肯定能考過的。”

穆清麥搖搖頭，沒有回應。

“不是你又沒上榜，你不開心什麼？”甯澤骞推推明歌。

他削瘦的臉滿是不虞，“乙字班，該開心嗎？”

“我還是丙字班呢！”

明歌沒再回答，不一樣，他絞盡腦汁，隻進了乙字班。

甯澤骞隻是随意發揮，就得了掌院誇贊，所謂丙字班，隻是掌院想磨磨他的心性罷了...

“行了，一桌人就我一個傻樂。不還有一個月嗎？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退學的！”

穆清麥一滴清淚流到餐盒裡，“我念不進去...從小就念不進去...一個月，太難了...”

“人掌院說了！成績提高就沒事！你又不是傻子，怎麼會難？”

甯澤骞越說穆清麥淚越多。

唐猶笙将筷子重重一放，扭頭看向穆清麥，“你肯定考不過我。”

穆清麥擡頭，眼裡滿是錯愕，腮邊還挂着淚珠，可憐又可愛。

她看過唐猶笙的試卷，那真是...她怎麼敢...

唐猶笙揚揚眉，“我的老師會千字文，他的本領我可是全學會了。”

甯澤骞明歌目瞪口呆。

穆清麥呆愣片刻，擡手用袖子擦去眼淚，“那什麼...千字文...是啟蒙之學...”

“那又怎樣？反正我會。”

看着穆清麥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甯澤骞連忙趁熱打鐵，“你看，她那點兒墨水都這麼有自信，你怕什麼？”

穆清麥頻頻看向身邊人，沒忍住開口，“考不過會退學的。”

“我知道。”

“會很丢臉。”

“不丢臉，我是我家最強的。”

穆清麥再次瞠目結舌。

“瞧見沒？有啥好難過的，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你要真回去了，就跟伯父伯母說，外頭連這樣的人都有，有你這種女兒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我什麼樣的人？”

“我不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