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到嘴邊的謝謝,溫禮卻莫名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太想讓他看到自己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出說的窘迫。
少女伸出手,把外套遞給他。
謝瓊樓隻是瞥了一眼,甚至連頭也沒有轉過來,他說:“你圍着吧。”
溫禮走近,用手指了指他手上的主持人手卡,示意他待會還要上台。
“沒關系。”謝瓊樓把手卡收起來,語氣帶種漫不經心的狂妄,“一件外套,不影響。”
“一場完美的表演,不會因為演出的人少穿了一件衣服,或者衣服髒了被破壞。”
他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
“你剛剛彈的那首曲子,是《富士山下》?”
溫禮愣了一瞬間,然後點了點頭。
她沒想到會有人仔細去聽,畢竟在一個那麼炸的舞台後面,她彈這首曲子,沖擊變化太快,很容易冷場。
“很好聽。”謝瓊樓說。
直到很多年後,溫禮再想起他們的初遇。
喜歡一個不可能的人,就像愛上一座富士山。
明知不能擁有,但仍如飛蛾撲火般,不斷靠近,靠近……
心甘情願,義無反顧的追随。
他現在呢?
也像當年一樣耀眼嗎?
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點。
活動館裡上千個座位兩小時前就都坐滿了,溫禮和齊潇晚飯吃得早也來得早,占了個第一排的好位置。
簾子被工作人員掀開,溫禮是在被一群校領導簇擁之中看到的謝瓊樓。
他幾乎沒有怎麼變。
黑色長褲,很有質感的白襯衣,簡約的一身襯得男人本就修長的身形更加出挑。他一米八還要多不少,眉目疏淡,靜靜聽着旁邊人在講解,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咚——咚——咚——
周遭一片驚贊聲,溫禮卻能聽到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
這樣的場合,謝瓊樓從小不知道出席過多少,被圍在中心也泰然自若。
溫禮聽見她大學四年見都沒怎麼見過的校長笑着和謝瓊樓說:“瓊樓啊,你能回來參加校慶真是太好了,我們東大就需要你這樣的門面啊。”
“剛好回來給師弟師妹傳授一下經驗,他們要是能和你一樣考上京大的研究生,那真是我們學校的福氣啊。”
“對了。”校長問:“令尊近日可好?”
“上次登門感謝,令尊給學校贊助的圖書館和食堂,不湊巧沒見上。下次,你看令尊下次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再登門道謝。”
謝瓊樓聲音淡淡,“小事而已,不勞校長費心。”
“我會代為轉達謝意的。”
“那可太好了!”
校長聞言開懷大笑,手指一指角落裡鼓搗相機的男生,“那個同學,你過來一下,給我們拍一張照片。”
“啊……”被指到的男生錯愕了一瞬間,然後站起身,“好……好的。”
這樣的場合,免不了要多拍幾張照片大肆宣傳報告的。
男生舉着相機,弄了一會兒,到手有點發抖了,也還是沒有按下快門。
校長下意識看了謝瓊樓一眼,怕他等得太久,後者倒是沒什麼反應,依然怡然自若地站在那裡等着。
校長卻有點心急了,他皺了皺眉頭走過去,低聲問:“怎麼回事?”
男生心虛地開口道:“負責拍照的項師姐肚子不舒服去衛生間了,我就上過理論課,沒碰過這個東西……況且……”
況且這麼貴的相機,他隻在書上看到過,不敢亂操作,怕給弄壞了。
校長恨鐵不成鋼,卻又沒辦法當場發作,于是頭轉向觀衆席,“誰會用相機?”
剛開始無人響應,校長又接着問:“新聞系的學生呢?”
一陣哄鬧後,一道淡粉色的纖瘦身影站了起來,聲音也如人般溫和。
雖溫和,聲調卻不小。
“我會。”
齊潇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旁邊的溫禮。
一向最不愛出頭,恨不能和所有社交活動say bye的溫禮,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下站了起來。
“就你了。”校長說:“下來一下。”
溫禮起來的一瞬間,能感覺到周圍好像有無數雙眼睛都盯着她,不過她不在乎了,因為她看到——
在她出聲的一刻,謝瓊樓也側目朝她看過來一眼,盡管隻有一眼。
溫禮舉着哈蘇相機,在鏡頭裡,鏡頭聚焦到男人臉上,黑發薄唇,冷淡中帶着一絲蠱惑。
隔着相機,有一瞬間,溫禮感覺鏡頭裡的人是在和自己對視。
咔擦——
“拍好了。”
剩餘幾個領導和謝瓊樓又說了兩句話,在校長坐下後,其餘人也分别落座。
溫禮借由拍照的名義,站到了謝瓊樓身後不遠不近的位置。
活動館四個門全開着,溫禮站在其中一個門風口上,大晚上的冷風一吹,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阿嚏——”
就這一聲,引得謝瓊樓偏了下頭。
“來我旁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