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号稱被炸彈恐怖組織奪走的賬本,那本已經被佐藤陽翔偷走的賬本,記錄的不僅僅是簡單的資金流向這麼簡單,還有一份詳細的接觸名單。
森鷗外從很久以前就在謀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獲取異能營業許可證——他必須讓異能特務科意識到,即便經曆了首領的更換,港口mafia依舊有能力擊潰外來的異能組織,這既是一種信任的建立,也是一次實驗。
他通過A這個窗口,先一步接觸了來自歐洲的炸彈恐怖組織,并且有意将其引入橫濱,引發了炸彈恐怖襲擊的危機;甚至為了讓他們鬧得再大一點,不惜暴露職員的家庭住址,甚至是刻意放任一些貪心的叛徒與他們接觸。
隻要這次行動成功了,等異能特務科信任港口mafia能為橫濱做出貢獻後,森鷗外就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引入下個更能掀起風暴的外來組織——他已經派遣了安吾前往歐洲出差。
可以說,從一開始,最大的“叛徒”就是森鷗外。
他是港口mafia的首領,同時也是這個組織的奴隸——但并不是社員個人的奴隸。在他的構想中,港口mafia的整體利益即為最高點,為了組織的未來,即便要讓社員有所犧牲,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森鷗外來說,隻要能夠達到目的,無論要用什麼手段都沒關系。
“...您從一開始就知道佐藤叛變了?”太宰治靜靜地問,“今夜的襲擊行動已經開始,您現在是要把芥川丢棄嗎?”
“他是個很能幹的小夥子,太宰君,你不也是這麼認為的嗎?”森鷗外勾起嘴角,“否則你也不會來這裡要求我動用援兵。”
“芥川對組織還有用。”
“當然,如果失去芥川,這對港口mafia來說也是一件壞事。”森鷗外坐正身體,雙手交握抵在下颚,“但援兵必須等敵人全部暴露以後再出動。”
“不過,芥川會帶給我們勝利的。”他淡淡地開口,“在這場信任的博弈裡,先一步心軟的人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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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道爆炸聲。
芥川龍之介此時正躲在一根承重柱後面。屍體、鮮血、爆炸,構成了暴力和鬥争最基礎的底圖。他用力按住耳麥,依舊試圖聽清佐藤陽翔那邊的動靜,但裡面隻剩下了令人絕望的安靜。
半小時之前。
佐藤陽翔和芥川龍之介在攻下總控室後,很快就分開了。佐藤陽翔通過總控室裡顯示的炸彈恐怖組織坐标,為芥川龍之介和守候在外的港口mafia們提供遠程支配,準備通過裡應外合,把炸彈恐怖組織一舉殲滅。
這次的行動本應非常輕松地結束,但在指引港口mafia進入大樓後,佐藤陽翔的指揮支援就突然終止了。
随之而來的就是敵人幾近瘋狂的襲擊——在敵人突然出現的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知道,指揮者把他們引入了炸彈恐怖組織的圈套。
佐藤陽翔叛變了。
芥川龍之介在耳麥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像被人砸了當頭一棒,大腦轟地一下隻剩空白。他的第一反應甚至想把說這句話的人丢出大樓,但通訊背景音裡的激烈交火聲和爆炸聲,又恰恰證實這個猜想。
他不甘心地折返到頂層,想去找佐藤陽翔問個清楚,但總控室裡空空蕩蕩——佐藤陽翔不見了,漆黑的屏幕上隻有用鮮血寫成的“すみません(對不起)”。
芥川龍之介如墜冰窟。他不自覺地握緊雙手,指甲插進肉裡傳來尖銳的疼痛,說明這一切都不是夢。
……叛變是真的。
佐藤陽翔真的抛棄了港口mafia,抛棄了自己,毫不猶豫地把他們扔進了敵人的伏擊圈,自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一邊的戰鬥還沒有停歇。耳麥中再次傳來同伴的嘶吼,還有子彈穿進肉裡的聲音,混合着髒話一起響起:“芥川大人,我們要撐不住了!”
即便手腳再怎麼冰冷麻痹,芥川龍之介都不得不為了拯救同伴的性命趕去下一個地點。但等他抵達的時候,預備與自己共同剿滅敵人的同伴數量隻剩下不到一半。
對佐藤陽翔來說,自己和他們的性命都是可以被随意丢棄的籌碼嗎?
一直被芥川龍之介抛之腦後的不和諧感終于清晰了起來。
那份賬本真的隻記錄着A與外部組織不可明說的金錢勾當嗎?今夜襲擊敵人據點,為什麼明明是至關重要的總控室,一路上卻幾乎沒有什麼人把守,非常輕松地就被他們攻下了?
時間再往前推。
寶石商店一戰中,芥川龍之介全程幾乎昏迷,中間發生的事全靠佐藤陽翔一人述說,可賬本真的被炸彈恐怖組織拿走了嗎?那群隻熱衷于錢财的亡命之徒真的會拿走賬本嗎?
......
曾經被芥川龍之介刻意忽略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最終構築成一個脆弱可笑的真相。
……謊言。
一切都是佐藤陽翔的謊言。
病床前的照顧是假的,給自己和銀吹頭發時的溫柔是假的,夜晚的真心談話是假的,并肩作戰的默契也是假的——一切都隻是佐藤陽翔用來欺騙自己的手段而已。
回頭再看,那些真情竟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芥川龍之介不知道,信任會脆弱得如此令人發笑;他也不知道,他的恨恰好源于他的愛。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情感比恨還要複雜,那就是愛恨交織的欺騙。
佐藤陽翔就是個天生的騙子——芥川龍之介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終于從他親手編織的美夢中驚醒,溫情的世界亦由此崩塌。
然後,前所未有的仇恨開始在他的心中燃燒。
他要找到佐藤陽翔,然後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