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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空氣很冷。一呼一吸間,冷空氣順着血管一路鑽進人的胸腔和髒器裡,傳來麻痹般的刺痛。清晨的陽光沒有什麼溫度,斜灑入屋内,一雙手推開臨街的窗戶,街道上隻有零丁幾人走過。
屋内,無線電廣播裡正在播報今日的天氣:晴,無雨,水分幹燥,相較昨日氣溫稍有回升。
一名穿着筆直西裝的黑發少年就站在窗邊吃早餐,他撕開一袋牛奶,往烤好的面包上抹上緻死量的蜂蜜和葡萄果醬。吃過早飯後,他撕下挂在牆上的一頁日曆,代表新的一天已經到來——然後将放在桌子上的德産P229收好,插進了被西裝外套掩蓋的後腰槍袋裡。
今天也是工作的一天。
在加入港口mafia以後,這樣的日常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少年走出大門,手中攥着有關本次任務的資料——闳野次一郎,港口mafia下級組織某家子公司的财務組長,于上周三失去行蹤,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公司賬戶上千萬日元的存款。
公司管理層判斷他已叛逃。在森鷗外的授意下,【清潔小組】收到指令,要求“清潔人員”在三天之内解決這件事,把被叛徒卷走的錢款帶回來。
港口mafia對待叛徒的态度就是絕不姑息——但意料之外的,最近敢在他們眼皮底下卷款跑路的家夥好像越來越多了。與此同時,“清潔人員”的傷亡數目也開始呈指數上升,這門差事也變得越來越危險。
電話鈴聲響起,聽筒裡傳來組長急促的聲音:“喂佐藤,你現在在哪裡?”
佐藤陽翔擡頭看了一眼公交牌,距離下一班車抵達站點還有四分鐘:“我在趕來的路上。”
“你現在不用過來了,我們已經查到闳野那家夥的蹤迹。他把一部分錢分别藏在了不同的地方,想要借機支開我們——他自己則帶着大頭打算坐今天出發的貨船偷渡到國外。我們待會兒就在碼頭碰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千萬别讓他溜走了!”
“我明白了。”
佐藤陽翔挂掉電話後,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口袋,結果隻從裡面掏出了幾根棒棒糖——他這才遲鈍地想起自己正在戒煙,隻好認命地剝開一根柑橘口味的叼在嘴裡。
最近一班去港口碼頭的車還要再等十分鐘,佐藤陽翔當然不可能自費打車過去,他靠在公交牌下面百無聊賴地發呆,直到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才遲鈍地仰頭,用那雙金色的眼睛往身後看了一眼。
“噢,是你啊~早上好,織田作之助先生。”
眼前的紅發男人面容堅毅,穿着一身略顯過時的衣服,看起來有點頹廢和落魄——織田作之助,和佐藤陽翔同屬港口mafia最不起眼的底層職員,在半年前的某次巡邏工作中意外與佐藤陽翔結識,現在偶爾會在下班後一起去吃咖喱和拉面。
“你正在出任務嗎?”
“對。在找一個躲在貨船底下,想要偷渡到不知道哪個國家的混蛋——他害得我要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多站六分鐘。等我找到他,我一定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足球踢。”
佐藤陽翔有氣無力地吐露着上班的煩惱。織田作之助倒是已經習慣成為他倒苦水的樹洞——他還記得半年前剛見到佐藤陽翔的時候,其他人都讓織田作之助别理這個瘋子,因為這家夥沒事的時候會對着空氣說話。
所有人對佐藤陽翔的評價都出奇地一緻:
“這少年好像不太正常。”
類似的評價,織田作之助隻在另一名熱衷于自殺的好友身上聽說過。
不過等織田作之助真正接觸到佐藤陽翔的時候,才發現這名少年真的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十五歲少年:他喜歡吃甜食,平常上街除了買葡萄就是買橘子,要不然就和同年齡段的混混一起混迹遊戲廳。
他偶爾也會學着大人的樣子抽煙,不過最近好像已經開始戒了。
成為港口mafia的人,總是背負着一些外人難以想象的過去。佐藤陽翔自己不願意說,織田作之助也不會自讨無趣地去問——他們兩個就“奇怪”這一點上還是很合拍的。
愛對空氣說話、追逐玩樂的少年瘋子,以及不願意殺人、很會傾聽的mafia。
所以,一聽見佐藤陽翔又開始大倒苦水,織田作之助壓根就沒打算認真聽,隻是簡單回應道:“啊,那你确實挺慘的。”
“你說這句話的表情讓我覺得你根本就沒在聽。”佐藤陽翔有點不滿,但很快又洩氣地将話鋒一轉,悻悻地揉了揉鼻子,“算了,我原諒你。誰讓我們是朋友呢?”
織田作之助:“...我不需要你原諒我,還有,我暫時保留你使用最後這個稱呼的權利。”
“欸?這種話真讓人傷心啊!你看不到我眼中的憂傷嗎?”
“...好假。”
......
在這種沒營養的對話中,時間很快就流逝了。
織田作之助本來就隻是恰好路過,陪佐藤陽翔唠叨幾句純屬幫他解悶,随着公交車準時抵達站點,他也差不多到要離開的時候了。
上車前,佐藤陽翔喊住他:“今天下班以後,再一起去吃咖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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