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不及再管胸口傳來的悶痛,跌跌撞撞地扶住洞窟陰冷的牆壁,捂住嘴巴彎下腰,做出了即将嘔吐的動作,但他什麼東西都沒有吐出來。
——眩暈感仍在加劇。
恍惚中,一道人影出現在了佐藤陽翔面前。
佐藤陽翔勉強擡起盈滿生理性眼淚的金眸,看見了對方的下半張臉——那是一名穿着藍色衛衣的少年,身高和佐藤陽翔差不了多少,臉上還貼着白色的創可貼。少年先是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問了一句“你還好嗎”,見佐藤陽翔依舊沒有反應,又用日語重複問了一遍“陽翔(Haruto),你沒事吧?”。
佐藤陽翔勉力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深藍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讓人想起深邃的夜幕,又讓人想起黑暗中的星光。
佐藤陽翔的頭已經快疼到爆炸:“你...你是誰?”
然而就在這名少年即将開口的時候,東方仗助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少年的虛影瞬間消失。等佐藤陽翔再次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正被東方仗助握住肩膀,像小孩修理壞掉的玩具似的,拼命地搖來搖去:
“可惡,聽得到我說話嗎?!振作一點啊,陽翔!”
佐藤陽翔差點被他搖暈。
他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幹澀開口:“仗助,你的動作如果再大一點,就可以晃勻我的腦漿了。”
東方仗助松開手,臉上表情出奇地難看。
“喂陽翔,現在的情況非常不Great啊。”他說,“你在進來以後就一副難受得要死的樣子,不管我叫了你多少次,你都沒有反應——還有,當時在那家彩票店附近的行人全都被拖到了這個鬼地方。”
佐藤陽翔這才注意到,被拽進洞窟内的人除了自己和東方仗助外還有六個人,身份、性别、年紀各不相同,唯一一緻的是他們臉上惶恐不安的表情。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一名公務員打扮的秃頭中年男人顫聲道,“我本來正好好地走在路上,一轉眼就到這裡來了,這是誰開的玩笑嗎?!”
另一位驚慌的女人回答:“我...我也是莫名其妙被拉到這裡的!我本來正打算去中華街的餐館吃飯,結果一推開門就到這裡來了!”
一名女孩抽泣着問道:“嗚嗚...我們還能回去嗎?”
誰都沒有回應她的話。
這樣的變故簡直前所未聞——他們都是路過中華街的普通路人,卻被意外傳送到了這個陰冷洞窟之中。身後是堵死的石壁,隻有一條路延伸向黑暗中的洞窟,它就像一座靜默着的深淵巨獸,向這八個人張開了血盆大口。
是進去?還是留在原地?
佐藤陽翔沉默片刻,率先打破了現場的死寂:“我們背後是死路,離開這裡的路隻有一條,看來洞窟是必進不可了。”
“你這小鬼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洞窟裡面有什麼東西嗎!”秃頭公務員厲聲反駁道,“蝙蝠、野獸、蜘蛛...上過野外生存課的學生都知道遇險時不能随便走動,應該老老實實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吧?!萬一你引出了什麼東西,那我們全都死定了!”
但佐藤陽翔的想法并沒有因此改變。
“那不想回家的人就呆在這裡吧。”佐藤陽翔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手插進褲子口袋裡,“我要往裡面走,坐以待斃可不是我的性格。這種情況下還套用生存課知識的都是書呆子嗎——學校也沒有說過這個世界上存在【傳送】這種東西吧?”
衆人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猶豫。
在這場争論下,八人總共分為了以佐藤陽翔為代表的【前進派】和以秃頭公務員為代表的【留守派】。
東方仗助理所當然地站在了【前進派】這裡,不止因為他是佐藤陽翔的好友,還因為他願意選擇相信這家夥——無論是在杜王町還是在橫濱,佐藤陽翔總是不止一次地展現出了非凡的判斷力。
這家夥關鍵時刻從來沒有掉過鍊子。
可惜的是,在場除了東方仗助外,并沒有人願意脫離安逸探索危險。畢竟隻要有人找到了出去的路,大家就都有活着的希望。
——自己為什麼非要當那個出頭鳥呢?
人類為了保全自身會産生這種想法無可厚非,但這樣一來,東方仗助和佐藤陽翔的性命就變成了大家試錯的棋子:如果他們能活着找到離開的辦法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他們死在了半路上,也相當于為剩下的六人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
面對剩下六人抱團式的孤立,佐藤陽翔依舊是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離開原點後,東方仗助立即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身體,壓低聲音問道:“喂陽翔,你怎麼看起來好像很有辦法的樣子?你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佐藤陽翔奇怪地回答道:“不知道啊。最壞的結果也就這樣吧,大不了咱倆死一塊呗。”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有預知能力的異能者。
但佐藤陽翔幾乎不會讓自己處于被動的險境——被動會讓他感到不自在,騙人的時候要率先抛引話題取得對方的信任,打架的時候要搶先出拳占得先機,這些生活經驗甚至已經成為了生存本能的一部分。
而現在,他的本能就在告訴他:往前走。
隻有前進才能改變一切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