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七刻有雨，酉時那些暗衛就來了。”少年周霁安安靜靜坐在凳上，有的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沉穩，“我隻記得阿娘費盡心思做的那頓飯，我一口都沒吃上。”

天色陰蒙蒙的，阿堯看不到天上的太陽，也估摸不出現在是什麼時刻。她輕拍了拍小周霁的手背，安撫他：“别怕，這次有我保護你，還有你的阿爹和阿娘。”

周霁染着霧霭的眼裡蓦地重現光亮，他掏出藏在衣中的琥玉，忙喊阿堯：“你幫我把妖丹喚醒，不用你出頭我也能和他們一戰。”

“你現在沒有修為，就算把妖丹喚醒也沒用。”阿堯看着眼前的小不點，覺得甚是好玩，“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羸弱不堪還需要我保護的一天。”

“……”周霁這下總算是止住了哭意，一下打開了阿堯撫他長發的手，咬牙切齒道，“仙奴阿堯。”

阿堯額上的紅蓮刹那閃現。

“？？？”這下輪到阿堯咬牙切齒，“無拂，你怎麼還耍賴？”

“幫我把封印解了。”他一聲令下，阿堯被動地擡手向琥玉觸去，隻是琥玉還沒觸到，一滴雨已落在了阿堯指尖。

“七刻了。”阿堯輕喚。周霁停了術法，伸手接雨。一滴，兩滴，先是淅淅瀝瀝的幾滴，沒過一會雨勢已大到将路上的行人趕得紛紛不見了蹤影。

“你看我說什麼，就是要下雨了吧！阿霁，快帶姐姐去咱家屋子裡避避雨！”唐婵剛出鍋一盤熱菜，又忙着招呼周霁。

“跟我來。”小周霁牽起阿堯往院子另一側的雜物棚下跑，“按那天師所說，十年換大運正是施行換命術的好日子，所以他們今日抓我是勢在必得。不出意外，今夜戌時天晴後他就要在祭天台為我和秦越換命。

他們從正門進，一行十人左右，說是雨天路過需要避雨，于是阿娘熱心邀他們進了屋。他們人數雖不多，但身後都暗藏有刀劍，你可要小心。”

阿堯點頭應下：“對付十幾名凡人還是輕輕松松，可那日天師是否有來？”

周霁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記得，那時我哪知道有什麼天師。”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堯揮手于院門設下結界，又喚出手中長杖蓄勢以待。周霁想起什麼，喊她：“酉時過一刻我阿爹應就從城裡回來了，到時候我去攔住他不讓他進門。”

“你好好待着别出去。”阿堯把他往身後拉，手中長杖立于地，氣勢洶洶言，“對付那些凡人哪需要一刻，隻需一盞茶的時間我就能把他們打包送到秦越面前去。”

“阿堯……”小周霁的語氣聽起來感覺又快哭了。

“你小時候原來這麼脆弱愛哭鼻子呀。”阿堯實在是覺得他可愛，比那個臭臉無拂簡直可愛了一萬倍，“我說，你要一直這麼可愛該多好。”

“我沒哭。”他聲音雖哽咽，但義正辭嚴，“我隻是讨厭自己如今這個沒用的模樣。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再大一點，早長成大人了，是不是就能保護好他們了。

現在同樣還得眼睜睜看着你為我沖鋒陷陣，可我卻連擁你入懷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到。”

“怎麼做不到？”阿堯蹲下身來，“隻要我主動靠近你，你不就能抱到我了嗎？”

“……”周霁隐忍半天，還是放棄，“算了，免得我阿娘見了以為你誘拐小孩子還把你轟趕出去。”

熱騰騰的菜已被唐婵端進屋，她還熱情招呼着問阿堯要不要進屋一起吃，這會院門處已傳來了哎喲聲。

“什麼情況？”門外披着蓑衣的男子被阿堯的暗火結界燙到皮膚起了水泡，正面露不悅地在屋外小聲質問着，“這家人不會是請了法師庇護那小孩的生辰吧？”

“頭兒，要是進不去，我們還怎麼抓那孩子？”

他狠狠敲了那人的頭，把他頭上的鬥笠都打得歪斜：“蠢貨，這麼大的院子難道隻能從門進？不把那孩子抓回去，你我的腦袋都要保不住！還管那麼多幹嘛，給我直接翻牆！”

說着，那幾個穿着蓑衣的大漢搭起人橋，接連往院子裡湧入。

雨聲嘩啦，阿堯喊周霁回屋護好唐婵，随即她擲出長杖破雨而去，把那些個剛在泥土矮牆上探出頭的鬥笠接連掀翻。人才剛從帽下露了臉，阿堯已踏着雨滴落入那一個個腦袋瓜上，咚咚咚地将他們踩下了圍牆。

眼看情勢不對，那些大漢也不再掩藏，紛紛扯開了身上笨重的蓑衣，露出穿于内裡的墨色勁裝，接着刀光乍現，十幾道寒光紛紛向着立于矮牆上的白衣女子砍去。

“哎呀，光天化日的，你們那麼多人怎麼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呀。”阿堯輕輕擡腳避開低處的殺氣，接着揮手念訣，操縱着她的銀色法杖自己與那群莽夫纏鬥。

她呢，則跳下矮牆躲到了院門下方避起雨來，心中搗鼓着晚點該讓無拂怎麼報答她才好。

“阿娘！！！——”身後突然傳來周霁凄厲的喊聲，阿堯心下一涼，趕緊轉身回頭看去，隻見一白發男子正攔腰抱着拳打腳踢的周霁将他強行帶離主屋。

而唐婵被人打得身受重傷，雖疼痛難忍，仍艱難向外爬着欲奪回愛子：“阿霁！你們是誰！快放了我兒子！我跟你們拼了！！阿霁！——”

那白發男子欲冒雨淩雲而去，阿堯已飛身趕來，以仙力催出繩索将他緊緊纏繞。

“放下他！”雨滴大到阿堯隻能半眯着眼，盡管看不清來人，她仍死死拽着手中線，仿佛一松手，她的心牽之人就要被重新帶到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中。

“一介下仙，自不量力。”那人隻是眼眸一深，仙線便崩斷，随後繼續輕飄飄地飛身離去。

阿堯咬牙窮追不舍，額上紅蓮卻突現。

“别救我！”周霁正催着紅蓮術控她，逼她停下了追逐的腳步。崩潰間，她隻聽他用紅蓮術在她耳邊呐喊：“阿娘還沒死，先救我阿爹和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