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鬥半天難分伯仲,無拂的魔氣重凝成蛟,将連羽緊緊纏繞,連羽的金鶴之身也當即飛出,與那蛟龍扭打在一塊。此刻,他的淩霜杖再度化出金蓮,蓮心射出密密的金絲線,融彙着神力從四面八方朝無拂穿透而去。
躲無可躲,無拂開出法陣死死抵禦金絲密線的入侵。可那金線的神力了得,一根又一根的金線競相鑽過無拂的防禦結界而入,從各個方向穿透過無拂的身體。
若那些金線悉數穿過,連羽隻要輕輕提線,無拂的魔丹就能被他輕易扯得稀碎。無拂已中了數根金線,墨綠的衣服看不出血痕,可他面上痛苦,這般穿腸破肚已将他的五髒六腑攪得天翻地覆。他越痛,他的結界之力便越薄弱,而結界越薄弱,穿過的金線便也越多。
九死一生之際,一根銀白色靈杵從空中翻滾而來,瞬間将連羽的淩霜杖擊飛至一側,而那些金絲也随着淩霜杖一同飛出,縮回了金蓮苞中。
無拂渾身密密地滲着血,終于不堪忍受跪倒在地,所幸飛奔過來的阿堯将他抱入懷中,他才沒有徹底往地上倒去。
“阿霄!”阿堯喊得凄慘而大聲,那聲悲鳴不止讓懷中痛不堪言的無拂被吓到,甚至令連羽都震驚地後退搖頭:“阿堯……不對……阿生,你都記起來了?”
“是啊,我都記起來了!”阿堯抱着無拂雙目通紅,怒視前方那個讓她覺得陌生的連羽神君,“連羽,你在天風海瞞了我百年,為讓我早日重回神位而送我一本滿載謊言的往生簿,我可曾有一日渡的是别人的亡靈?我渡走的全是自己的良心!”
“不,阿生,你聽我解釋……”連羽的氣勢節節敗退,“你的仙丹碎裂嚴重,靈力低微,我若不這樣做,你縱使花上萬年也渡不完那一萬個殘識……”
阿堯眼中淚水滑落:“一個萬年渡不完就渡兩個萬年,兩個萬年渡不完就渡上一輩子,這本就是我該受的,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擅自為我傷害其它無辜的生靈?”
“他們隻是沒有彌補遺憾,隻要入了輪回鏡淵,那一切遺憾不就隻是上輩子的過眼雲煙,何談傷害?”連羽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為何被映生貶得一文不值,“可你是萬靈島的島主,蓬萊不能沒有你,天下更不能沒有你。助你早日回歸神位分明是為了福澤天下蒼生。”
阿堯心中震顫,她從未想過自己對蒼生的悲憫在連羽神君的口中竟成了多此一舉,他還是那個她心心念念、胸懷天下的朗月清風小神君嗎?
“連羽,你請回吧,我不會跟你回天風海的。”阿堯看了一眼懷中緊鎖眉頭的無拂和不遠處剛平穩氣息的蘇行憐,下定決心同他喊道,“隻渡死不渡生,還大喊天下無妖的神,不當也罷。”
連羽死死盯着她懷中的無拂,仍不願接受映生所說:“阿生,你不跟我回去,到底是為蒼生還是為他?!你不要以為你們躲在凡間蓬萊就會放過你們,過去你是神,他是妖,你們落得一死一傷的結局;如今你是仙,他是魔,你們兩個非要糾纏就誰都活不了。你為什麼就不肯聽我的呢?”
“他,他們,都是蒼生的一員。我愛蒼生,自然也愛他。”阿堯打開腰間乾坤袋,拿出骨玉戒戴入無名指中,随後将那乾坤袋丢回到了連羽手裡,“連羽,這是你送我的乾坤袋,我還給你,以後我便不欠你了。”
她垂眸輕問無拂:“阿霄,你還能走嗎?”
無拂傷口雖疼得厲害,臉上的笑意卻怎麼都掩不住:“好疼。”
“……”阿堯想掐死他。
她方準備将他攙扶起來,那久等不來的水霧卻突然漫起,瞬間将岸邊四人置入一片漆黑的濃霧之中。這次不等阿堯反應,無拂已經先行一步反抱住了她,聲音低沉而急切:“阿堯,别走。”
“我在。”她望着茫茫濃霧,四處尋找讓他們脫困的綠色明燈。可候了半天,綠燈未現,情絲之陣也沒有向他們襲來。
“真是感天動地的真摯感情啊。”熟悉的女聲傳來,接着大霧突然散去,他們竟徑直坐在了忘憂閣的閣中,身旁還躺着昏睡的五尾黑狐,“我倒是好奇,這樣的情絲,會是什麼顔色的呢?”
階上青衣女子蒙面站立,唯一露出的桃花眼魅得奪目。
“剛剛的都是虛像?”阿堯覺得匪夷所思,但她又低頭看了一眼無拂所受之傷,很快自我否定,“不對,這确實是連羽神君的出招。”
“是了,是我救了你們。”她洋洋得意,語氣中全是傲慢,“放心吧,在我忘憂閣中,他是找不到你們的。”
“為什麼?”阿堯奇怪,“忘憂閣不就存在于河岸邊的某間店鋪嗎?連羽神君神通廣大,應該很快能探到這裡才對。”
“若忘憂閣那麼容易就能被找到,那凡人修仙豈不是過于簡單?”青衣女子身姿曼妙,如一條青蛇蜿蜒走下台階,向他們娓娓道來,“這裡是水中世界,我們正在望州的河底,那小神君自然如何都找不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