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哼笑,那姑娘當然沒有把他做成荷包蛋。
在他漫長的夢裡,日後的每一天她都準時過來找無法動彈的他說話。她說:
“你真是我見過最膽大的蛋,這可是蓬萊诶!被那些老頑固發現可就完蛋了!要不我就叫你完蛋吧。”
“蓬萊下雪了,你們龍妖會怕冷嗎?算了,我就大發慈悲抱你一下吧。你占我便宜的事我記着了,等你出來後我可要找你算賬的!”
“完蛋啊完蛋,又過了五百年啦,你怎麼還不出來?诶诶诶你别亂動啊!砸碎了摔死了不能賴到我頭上!”
他好想沖破這層壁壘看看她,告訴她你真的很煩。于是他幾乎是鉚足了力氣用身體撞擊那包圍周身的銅牆鐵壁,撞得他頭暈目眩,手腳發麻,可他仍沒有放棄。繼續一下一下地掙紮着,沖撞着。
因為他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見她。
咔嚓。有什麼碎了。
那面把他和她分隔了千年的壁終于塌了,光從外照射了進來,而他也醒了。
寒涼的月色之下,他未幹的發絲擦過她的臉龐,身上的濕意也漸漸暈入她的身體,瞬間讓她清醒了大半。阿堯無視他喋喋不休的輸出,隻顧掙紮着推他:“什麼荷包蛋?你在說什麼呀?!我衣服都被你弄濕了!”
他聽此總算松開了手,委屈巴巴地望着眼前人:“對不起……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所以沒忍住……”
阿堯不敢相信地朝前瞪大了雙眼:“無拂?!你不是死了嗎?”她哪見過無拂這樣可憐的表情,怪不得她剛剛沒認出他。
可他還活着算是什麼好消息嗎?!
阿堯吓得連退三步差點失足跌下懸崖,好在無拂及時拉住了她。
“誰和你說我死了?”無拂将她拉回原處,滿臉奇怪:“是你救了我,你忘了?”
“我?救了你?”阿堯腦子都快轉不過來了,“當時玉岚仙君殺了你,又把我打暈,是述羲哥哥殺了玉岚仙君救了我和小憐呀。我一介小仙,怎麼打得過成魔的玉岚仙君?”
“你打不過,可映生打得過。”無拂撫上脖間的琥玉,皺着眉頭問她,“你不記得了?若不是你那一吻愈合了我的内傷,我差點真死了。”
吻?!!!阿堯吓得趕緊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吚吚嗚嗚抗議:“你在瞎說什麼啊!我都要和述羲哥哥成婚了,你這話要是被人聽了去,指不定别人怎麼想我!剛剛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以後不要再亂說!”
“什麼?成婚?!和誰?那死狐狸?!”無拂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與不解,可沒過一會他便釋然。
他知阿堯絕非見異思遷之人,就算她不愛他無拂,她也不該這麼快放下她心心念念的連羽神君,放着她朝思暮想的蓬萊太子妃不做,跑來青丘山做什麼狐狸夫人。
很快,那釋然的臉色轉為了駭人的陰鸷:“那狐狸給你下了媚術,我這就去把他殺了。”
“你要幹什麼!”阿堯跑上前伸手攔在轉身離開的無拂面前,看着他恍如看着一頭異獸,“無拂,你害我還不夠,如今還要繼續濫殺無辜,順便破壞我的婚事嗎?!”
他氣勢洶洶,一把拉開阿堯:“他莫名對你下術邀你成婚能有什麼好事?這算哪門子的無辜?雖不知道他動機為何,但我早警告過他,若他欺你純良我必将他碎屍萬段。言出必行,今夜我不會放過他。”
這魔頭真是無法無天了!
趁無拂還在氣勢洶洶地朝前探尋述羲狐迹,阿堯迅速飛指念咒開啟法陣。她雖力不敵魔,但哪怕和他在幻境中同歸于盡,她都不能讓他殺了她心愛的述羲哥哥,讓他毀了青丘山!
刹那吟唱結束,她将法陣中心的無拂一并帶入到彌生幻境之中,準備在幻境裡與他決一死戰。可入境之後,映入眼簾的卻是陽光下如夢如幻的郁蔥草原,遠處山巒層疊,雲霧缭繞,巨大的飛瀑穿過彩虹落入溪谷,沿着山谷帶着花香一路流淌向下,奔過成片成片的茂密山林,最後消失在錦繡山河的遠方。
她被眼前的美景驚得完全忘了剛剛心中念想的決一死戰。
無拂更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你将我拉入了彌生幻境?”無拂回過神來扭頭看向阿堯,眼裡的怒意未減分毫,甚至更甚,“你為了救他,甯可和我同歸于盡?”
就算知道這也許是假的,無拂也覺得心快要碎裂。他見過她愛連羽的樣子,見過她愛述羲的樣子,為什麼,他隻是想見一眼她愛他的樣子,都那麼難?早知如此,他就該呆在那片黑暗中,永遠不要出來。
阿堯沒有回應無拂。她向四周望去,這分明就是被毀之前的青丘山,是那個述羲哥哥口中完完整整的世外桃源,可她是怎麼到這來的?
她仔細回溯布陣全程,剛才她明明将法陣往無拂身上丢了呀,難道是他走得太快,所以丢偏了?她有點不敢相信地朝無拂發起确認:“這到底是誰的幻境?……”
“是我的。”一道清雅的聲音從側方傳來,接着,阿堯便見一身着銀白絨衣面容俊美的男子向他們緩步走近,而後優雅立于他二人眼前作揖,“在下白玘,等候良久,終于能夠見到我要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