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堯望着他嘿嘿笑笑:“無拂,想不到你面上讨厭我,實際還是挺關心我的。”
“我隻是怕你又出什麼幺蛾子,害我白白被困在幻境裡出不去。”無拂打了個響指,方才還晴空萬裡的幻境瞬間烏雲蔽日,僅靠教坊司樓閣裡映出的光輝為路上面容模糊的行人指引方向。
“聰明啊,天黑好作案!”阿堯隐身在黑暗中,正準備大搖大擺走入教坊司,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尹玉?”阿堯拉了拉無拂的衣袖,指着匆匆閃入巷中又不見的黑衣人道,“剛剛那個是謝渝舟的侍衛尹玉嗎?”
若不是和蘇行憐有過交集,那人在幻境中的臉怎會如此清晰?
無拂什麼都還沒看清,已被阿堯拍了拍背:“你去跟蹤看看他在做什麼,我去找蘇行憐。”
彌生幻境以當事人心中最在意的事為節點織就,他們既能來到這裡,想必遇到謝渝舟就是蘇行憐心中最難以釋懷的往事。
阿堯尋思,蘇行憐和尹玉既然同時出現在教坊司,看來謝蘇二人今晚就要相見了。也不知道重來一遍是不是又是重蹈覆轍。
無拂皺着眉不滿阿堯命令他,但眼下解決謝蘇二人的矛盾是為首要,他隻能忍了:“蘇行憐的靈息還在裡面吧?你先守着别自己亂跑,我去去就來。”
“啊?”阿堯還沒啊完,無拂已經瞬息消失在眼前。
就這麼不相信她呗。
她百無聊賴地駐守在牆沿的暗角下,親眼看着一名身着破布衫渾身髒亂的男孩橫沖直撞而來,又一把奪過門外還沉醉于美人香的官人腰間的錢袋撒腿跑開。隻是他跑得太急,一不小心就在黑暗中絆腳摔了跤。
“又是哪來的小餓死鬼,竟敢到教坊司撒野?!”兩名皇家侍衛抄起放在門邊的長棍直朝那名孩童跑去。
門裡流光溢彩處正歌舞升平,門外暗黑無光處已是鮮血淋漓。阿堯褪去隐術,用兩片鵲羽将那棍棒伺候的兩人擊飛在地,匆匆跑上前将那名孩童護進懷裡:
“他還隻是個孩子!你們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打他?”
“妖術?”其中一名侍衛爬起身,打量了一番阿堯,笑道,“樓裡才剛抓了一隻狐妖,這會又來自投羅網一個。高丞相的生辰宴果然是好事成雙。”
他不知從哪掏出一根縛靈帶,徑直向阿堯擲來。阿堯剛想施法擊碎它,卻已有人早她一步将那縛靈帶化為一條火蛇,在她眼前急轉了面向。
無拂手握魔氣,指揮着那條火蛇遊向投擲之人。火焰蜿蜒爬上他身,很快将他吞噬在纏繞的火牢之中。
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尖叫,翻滾,另一人見勢不妙趕緊扔了家夥往樓裡尋求救兵;就連門口那位酒醉的男子都清醒了一大半,一把推開懷裡的姑娘獨自跑開消失在黑暗中。
無拂哪能任由那人搬來救兵。他以業火設下火牆結界攔住去路,用魔氣之手直穿透他的身體,生挖出他的心髒丢至路邊,轉眼就被瘦骨嶙峋又跛腳的野狗給叼了去。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場面又過于血腥,阿堯制止不及,隻能去捂懷中男孩的雙眼,沒想到卻被他一把推離。
男孩連滾帶爬地從阿堯懷中離開,留下血色腳印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怎麼回事?”無拂收了業火,趕去阿堯身邊看她,“不是讓你别亂跑?”
“他們打小孩,我看不下去……”阿堯想指責什麼,想想那兩名侍衛均已慘死,又覺得懲罰過于嚴重,“那孩子偷東西固然不對,管教一番即可何必棍棒相向;侍衛虐打孩童固然不對,教訓一番即可也罪不至死。”
她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塵:“我本是想幫他,可最後卻變成兩死一傷。還好這隻是幻境,可我怎麼突然有點分不清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了……”
無拂看着阿堯拍打塵土,突然瞥見異樣,問她:“你腰上的乾坤袋呢?”
?!!阿堯低頭看去,乾坤袋真的不見了!難道是剛剛那男孩……怎麼會這樣,她明明還救了他?!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無拂讪笑,“如今你可知你所謂的替天行道有多不易了嗎?自以為是地幫人,其實根本幫不了任何人。”
“不對,不是這樣的。”阿堯捏緊拳頭,“你不能因為自己的遭遇就否定仙界所有人。你看祝嬸,還有蘇婆婆,她們明明得救了。蘇行憐能救他們,我也一樣可以。”
阿堯望着高樓裡的燈火輝煌,施訣卷起呼嘯的飓風,将閣中璀璨奪目的煙火卷走了大半,引起樓中不小的騷亂。
“他們抓走了蘇行憐。”阿堯喚出手中靈杵,隐入無形,“我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