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拂盯了阿堯半晌沒有說話，阿堯并不知曉他在想什麼，隻是被他盯得毛毛的，便清了清嗓子問他：“還……還繼續向西嗎？”

無拂收回視線背手站立，越過那片郁郁蔥蔥的青草地向西北眺望而去，京城西面綿延的山峰正構成天然屏障，将山那面的世界隐藏在神秘之中。他反問她：“怎麼，走不動了？”

“嗯……你是魔我是仙，我們幹嘛非要徒步往西……”阿堯撇嘴，小聲控訴無拂強行帶着她用雙腳走，像是知道她是隻行走不了太久的鳥類而故意折磨她。

無拂順勢嘲笑：“你引我往西不就是想騙我多行？如今我讓你同行，你自己倒先受不了了。”

阿堯驚掉下巴：“你怎麼知道……不對，我才沒有騙你！”

“呵，自食惡果。”無拂冷哼一聲，轉過身往回走。

他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很生氣，但阿堯心裡忐忑，她仍是懼怕無拂，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之時萬萬不敢主動吭聲，生怕他又要想什麼法子欺侮自己。

難道就隻能這樣任人宰割了？

阿堯萬念俱灰剛準備跟上無拂的腳步，卻突然望見西邊不遠處的山上正有一道黑色光柱沖天而起，在光柱與天際的相交之處，團團黑霧正在不斷朝外擴散，将原本的晴空萬裡染成烏色，推着黑雲往京城趕赴而來。

天象異變定有玄機，她下意識就想化鵲朝西飛去，卻因被無拂的紅蓮咒束縛得緊，跑了一步反倒摔回無拂身上，惹得他詫異回頭。

這會，無拂也發現了西山的異樣，他拉住了沒站穩還在迷糊的阿堯，重新站回到她身邊，眉頭緊鎖地望着遠方：“琵琶山？”

阿堯聽到“琵琶山”三字感覺耳熟，她擡頭問無拂：“今日好像聽四方鎮的百姓說起過琵琶山蛇妖之事，原來那裡就是琵琶山？”

無拂置若罔聞，他覺得這些妖啊魔啊的與他都沒什麼關系，當下他隻想趕緊向東而行找到去往天風海的入口。于是，他甩了甩衣袖，又打算啟程，沒想到卻被一人緊緊拉住了胳膊。

“無拂，你快把咒解了，我得去琵琶山看看，若琵琶山真有禍害人間的蛇妖，我不能放任不管！”阿堯扒拉着他苦苦懇求，“我真不是為了擺脫你找的借口，你若是擔心我跑了，你跟着我去便是！”

“不能放任不管？”無拂看着面前手無縛雞之力的阿堯，還記得昨夜的她連幾個凡人都打不過，這會卻在這裡說着什麼大戰蛇妖的荒唐話，“你一介下仙，又不是什麼能夠降妖除魔的救世主，這差事輪不到你來操心。再者，你不是說了嗎，凡人的命數天注定，今日若真有難那也是他們該得的。”

“我确實隻是一個下仙，但下仙不也是仙嗎？引渡仙子本就是為了普度衆生而存在，可度的又怎麼隻能局限于殘識？死者為大，生者更該是，以前我隻能以彌生幻境為他們彌補生前遺憾，如今來了人間，既然他們還活着，我更該救他們于水火！”

阿堯目光炯炯，言辭切切，但仍打動不了無拂。

他本就不信任她，這會竟還拿引渡人說事。阿堯懂什麼引渡，她不過是一個生活在連羽保護下的天風海關系戶罷了，說起大話來騙騙别人也就得了，騙他？他可不是什麼傻子。

無拂狠狠甩開她的拉扯，不顧她的懇求啟程返京。

阿堯被迫跟上步伐，見無拂始終冷漠，無可奈何之下喚出自己的靈杵，又将靈杵變換為橛朝着自己的腰間紮去。雖然她未向自己下狠手，但靈橛自帶鎮魔功效，一下将中了無拂咒術的阿堯刺得痛入骨髓，神識遊離。

而無拂亦感覺心髒突然間猛烈的抽痛，他停步回望，被眼前的場景吓到呼吸停滞。

阿堯捂着肚子半跪在地，鮮血從她的指縫溢出止不住地往地上滴落，已在地上聚作小泊。她面色煞白，似一朵殘敗的花，似正要凋零而去。

“你做什麼？！”無拂忍着胸口的劇烈疼痛快速沖到阿堯身邊将她攬入懷中，為她的傷口渡上靈氣以止住翻湧不停的鮮血，“苦肉計？”

阿堯閉着眼留存體力，有氣無力地回他：“無拂，救救他們。你受的冤屈，我也會幫你……”

烏雲已遮蔽至頭頂，要不了多久，整個京城就會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無拂咬着牙哼氣，橫抱起阿堯直接瞬移到了琵琶山下。

“……”阿堯更痛了。他明明有這個能耐，她竟還陪着他走了半天路！

琵琶山外亂石成林，山下氣溫驟降，阿堯的傷口雖已被療愈止血，但橫豎還算受着傷，在濕寒中忍不住打起了冷顫。

無拂應是感受到了懷中人的顫抖，不耐煩地将她落放在崖邊的岩石上，脫下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在這等着，我去看看。”

随後，他施法撤除了那條阿堯隻能離他五步路的咒語。

“不要。”阿堯掙紮從岩石上跳下來，顫顫巍巍地又到了他跟前，“我跟你一起。”

無拂掃視了一眼病恹恹的阿堯：“随便。”關心的話到了嘴邊，蹦出的還是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