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晔神色有些凝重。
他随着秦内監進入主殿。
上一次來,他都沒敢細看,如今隻感覺這大殿實在空曠的很。地上東西散落一地,也無人收拾。
苻晔微微側頭,發現殿内一個人都沒有。
他穿過層層帳幔,這才瞥到一堆内官,他們全都垂手站在一個青銅屏風後面,身形端正規矩。
估計是沒得到允許,不敢擅動。
秦内監回頭,示意他在此等候,然後自己往前走了幾步,微微躬身說:“陛下,六殿下來了。”
苻煌卻沒有動。
秦内監稍微上前:“陛下?”
苻晔緊抿着嘴唇,見苻煌睜開了眼睛。
秦内監愈發小心,聲音也壓得很低,聽不清他都說了什麼,不一會秦内監朝他示意,苻晔這才走了過去。
苻煌眼睛裡都是血絲,頭發淩亂,身上内衫褪了大半,露出精壯的胸膛。
苻晔才看清他身上抓痕很多。
應該是過于疼痛自己抓的。
因為剛才差點丢了性命,苻晔此刻很謹慎,表現的更像個大夫,朝苻煌做了個長揖,然後在床榻邊跪了下來。
苻煌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眼神茫然,倒像是墜入了一種極度疲憊的魔障裡。
他先是号了脈,苻煌的脈搏極其弱,像半個死人,但身體滾燙,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紅色。他就站起來,繞到苻煌身後跪坐。
秦内監看向他。
苻晔說:“手帕和熱水。”
秦内監回頭,都沒有說話,就有小内侍出去了,不一會端了熱水和巾帕過來。苻晔洗了手,用帕子擦了,細白的手指按在苻煌的太陽穴上。
整個過程中秦内監都看得出很緊張,苻晔自己也很緊張,小愛偷偷地說:“他這病,按摩不太管用吧?”
“第一次,得慢慢來。”
他要現在就用銀針,先不說苻煌肯不肯,秦内監應該都不敢叫他亂試,給皇帝施針應該沒那麼容易。按摩沒有大用,但也不會出大錯,至少能讓苻煌舒服點。
他得慢慢取得苻煌的信任才行。
小愛說:“其實,他這樣的人,殺他比救他容易。”
苻晔沒有答話,眼睛微微低垂,看見苻煌後頸上的棘突。苻煌死氣沉沉,倒是配合了他。
秦内監跪在榻下,看着苻晔幾乎半靠着苻煌,兩人的頭發都沒有束起來,就那樣淩亂地披散着,苻煌面色青白,倒襯托得苻晔愈發美麗雪白。
他想,苻晔果真是天家血脈,小小年紀,又剛經曆了生死一瞬,此刻竟然也能如此淡定。
他的手指很修長細白,幾乎看得見青色血管,指腹揉捏着苻煌的太陽穴,繼而緩緩後移,指法看得出很輕。
苻煌在這時候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過于疲倦,病痛已經徹底損耗了他的精神,在苻晔放下手的時候,他就靠在了苻晔的肩膀上。
他身材比苻晔高大不少,苻晔卻紋絲未動,用身體撐着。苻煌身體實在是熱氣逼人,他似乎隻穿了這身薄袍,裡頭不着一物,苻晔垂眼,忽然透過他敞開的衣領,看到他勁瘦的胸腹,壁壘分明,精壯得吓人。
這身闆的确有種變态的兇悍,不愧是暴君體質,似拉滿的勁弓。
再往下隐約似乎瞥見輕薄衣袍覆蓋下浮起一截蜿蜒的真龍形脈輪廓。
面上一驚,趕緊閉上了眼睛。
不愧是九五至尊,沉睡狀态也傲視群雄的真龍天子。
這一點的确是龍之王者。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内侍的通報聲:“太後娘娘駕到!”
這一聲急促的呼喊将苻煌驚醒,把秦内監連同苻晔都吓了一跳。秦内監剛爬起來,就聽見一陣咚咚的的腳步聲傳來,帷幔被女官們掀開,太後已經闖進來了。
頭發花白的章太後,手裡居然拿着一把劍。
“苻煌,把晔兒給我交出來!”
秦内監跪在地上說:“太後娘娘,殿下是來為陛下診病的!“
苻晔趕緊從龍榻上下來:“母後,我沒事。”
章太後舉起手裡的劍,身上環佩叮當作響,伸手招呼他過去。
苻煌看着那劍上森森寒光,突然笑出聲來。
那笑聲實在可怕,倒像是從身體深處發出來的,一張臉更是浮現出一種猙獰的詭麗。
他從榻上下來,赤着腳,衣衫松垮,愈發顯得浪蕩陰翳,但因為身形足夠高大,壓迫感極強。章太後并不欲跟他糾纏,扯了苻晔的胳膊就要帶他走。
章太後對苻煌道:“人哀家帶走了。皇帝可以當宮裡沒有這個人,以後也不用相見。”
苻煌卻朝她走了過去。
章太後直接舉起手裡的劍指向他。
苻煌卻視若無睹,眼看着胸膛就要撞上來,章太後絲毫未動,也沒有收回來的意思。
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樣,苻煌神經病,太後娘娘也是巾帼英雄,誰都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章太後依舊憤恨不已:“晔兒在你眼裡,和你其他兄弟也沒有任何不同麼?”
苻煌一副冷漠的樣子,他個頭高,垂眼的時候愈發顯得輕蔑:“第一次見母後拿劍,卻是對着我的時候。”
苻晔抓住那把劍:“母後。”
太後身邊的人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這時候除了他,也沒人敢上前來奪太後的劍了。太後自己又不能退,但若真刺傷皇帝,事情就不可收拾了。苻晔忖度了一下,便要将那劍奪到自己手中,但章太後握得極緊,反而将劍身一擡,對準了苻煌的脖子,說:“你做的孽也夠多了。”
“那母後可以直接殺了我。”苻煌道,“現在也有人承繼大統了。”
他看向苻晔:“多麼漂亮的一個傀儡。”
章太後嘴唇微微抖動,然後将手裡的劍一把丢在地上,神色也冷了下來,相比較義憤填膺的痛恨,她的語言更像冰冷的刀子,說:“這樣下去,不需要哀家動手,自有天來收你。”
苻煌額上青筋跳了一下。
她拉了苻晔就要走,卻聽苻煌沉聲叫道:“苻晔。”
太後抓着苻晔的胳膊回過頭來。
苻煌卻像在玩一個無關緊要的遊戲,慢悠悠地看着苻晔說:“你踏出宮門試試看。”
太後怒極,抓住苻晔手腕:“哀家倒要看看你能如何!”
苻晔:“……”
小愛:“救命!!這母子倆鬥法,把你夾在中間了!好刺激好吓人!”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