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心還能偷麼……”
姜洛玉匪夷所思,低下腦袋隔着結界,逗着缽盂裡的癞蛤蟆,艱難扒出來關于魔界的記憶。
魔界作為下界魔修飛升後的目的地,是有原住民的,統稱為魔族。飛升的魔修也會被同化為魔族,然後從底層再次奮鬥。修為越高越受人尊敬,武力值越強追随者越多。
魔族無三魂七魄,本質上就是一團魔氣,所有的魔都誕生在魔界的無盡血海裡。
魔心是他們的命根子,承載着他們九成以上的七情六欲,以及能夠過濾修煉所需魔氣中雜質的魔核。
沒了魔核的魔族,修為再難進境。
姜洛玉忍不住一個勁兒看向離晝,開始腦補其中的愛恨情仇。
叢明雪若有所思,在他的記憶裡,隻有現任魔尊墨危樓曾經無緣無故閉關千年。那時候的小道消息亂飛,都在說魔尊魔心被人挖了,差點身死道消。
沒想到……
“陳年舊事了,先不提這個。”離晝開口打斷兩人發散的思維,“先說這魂爐。”
“這是魔族的一種酷刑,将犯錯的魔打成魔氣原形放進去。永生永世都要承受着焚身灼心之苦,直到魔氣被燒得無影無蹤。”
姜洛玉舉貓:“了解。但這種處刑的東西……一般不都該放在牢獄裡嗎?那這東西怎麼會到下界?”
離晝:“誰又知道那群魔族腦子裡在想什麼。不過境主,現在光是您不到兩年的時間就遇到了三個魔器,這還是因為您了解魔器的前提。”
“那這整個修真界,又有多少沒暴露出來的魔器存在呢?”
“境主啊,六界就要變天了。我的建議是……您盡量晚點飛升,三道劫不急于一時。”
六界要變天了,變天……
腦子裡都是離晝說的“變天”,姜洛玉睡不着,從床上爬起來披上外衣,推開門被清亮的月光照了滿臉。
落雪峰的弟子居一到晚上就很安靜,隻有趴在窩裡的靈寵睡覺的呼吸聲,一百多年從未改變。
齊懷仁這個時間十有八九在打坐,至于謝子甯……他的房間裡燈火通明,凝星還在給他針灸排除體内的魔氣。
他走出弟子居的結界,踩上了峰頂不化的積雪,沿着崎岖的山路不緊不慢地向山頂走去。
就像小時候一樣。
他這次成功地走到山頂,敲了敲叢明雪洞府的結界。
沒有結界。
姜洛玉直接走了進去:“師尊你在等我——”
洞府裡不再是不加修飾的石洞,而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和浮空殿裡差不多布置的寝殿。
那叢明雪又在哪呢?
“為何不睡?”
姜洛玉掏出齊懷仁給他的天驕詳解,對着突然出現的人展示了一下:“喏,這個。我看完之後發現,金丹期和練氣期的修士裡面,單靈根不下數十人,天靈根單靈根更是達到了十幾個之多。”
“雖說亂世出英雄……這出得也未免太多了些。”
要知道下界雖然土地遼闊人口衆多,單靈根算下來确實稀缺的。一個洲裡面,往往幾百年才能出來個單靈根,天靈根單靈根就更不必說了,誇張些千年才能出來一個。
這最新兩代的單靈根、天靈根的數量都快趕上蘿蔔開會了,實在是令人——不安呐。
“你在怕什麼?”叢明雪按住自己亂跳的心髒,那天精血的效果還未消失。
他見姜洛玉不回答,隻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歎了口氣,拉着人坐在羅漢床上:“世人能從天才的誕生中初見亂世端倪,這是法則的預警。你的擔心和憂慮阻止不了亂世到來,我們都是洪流裡的一員。”
“若是真的有一天六界戰火複起,你能做的,隻有選擇自己認為最正确的道路。”
姜洛玉終于開口道:“那你呢,你眼裡正确的道路又是什麼?”
叢明雪沉默良久。
姜洛玉:“這個問題太過寬泛,那我換一個具體點的——”
“你會死在正确的路上嗎?”
“我不知道。”叢明雪這次的回答很快。
姜洛玉:“你愛我嗎?”
叢明雪:“愛。”
姜洛玉:“那之後呢?”
他站起來湊到叢明雪面前,細細打量他的眉眼,最後和那雙青蔥色的眸子對視。閃着細碎流光的眼眸裡映着他的身影。
“你會換掉功法麼,會不再修習天道嗎?那是你從元嬰期開始就參悟出來的道,是陪着你幾千年甚至幾萬年的功法,你靠着當初在萬妖窟的一腔熱血走過了無數稱得上孤寂的歲月。”
“和我的相遇隻是你人生裡一小段,甚至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事件。你愛上了我,這是事實,但這也是功法對你影響減弱的結果。”
說到最後,姜洛玉眼前的一片模糊,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等到功法再度抽離情緒,你又會變成那個無心無情的神君。”
“那我呢?真正陷進去的隻有我一個人。”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叢明雪擡手替姜洛玉擦了擦眼淚,直接把哭得不能自已的人抱起放在雲床上:“别動,接下來什麼都不要想,順從自己的本心。”
想什麼?姜洛玉也不知道他要想什麼,隻是眼淚已經流幹了,隻好在雲床上蜷縮成一團。能将人靈魂凍結寒意從身體深處冒出,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眼睫上挂上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