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姜洛玉得到了一個和他有幾分相似的糖人。
他惡狠狠地咬着糖人的腦袋,像是對待仇人一般。幻境裡已經過去半年了,叢明雪都沒發現是假的,狗幻境還不讓他旁敲側擊地提醒。
所以這個幻境到底有什麼值得留戀還看不破的?
“時候不早,殿下該回去歇息了。”叢明雪抽走姜洛玉手裡的竹簽,搓出點靈火将其焚燒殆盡,“趙嬷嬷留了殿下愛吃的芙蓉千絲糕。”
姜洛玉“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吞下最後一口糖。他打算做個實驗。
焰火節第二天,趁着叢明雪又開始“修煉”,姜洛玉再次甩掉内侍宮女來到了狗洞旁邊。
他想出皇宮,除了被叢明雪帶出去,隻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
狗洞看起來比昨天大了不少,他撿起地面的枯樹枝,把狗洞修繕到能讓他通過的樣子才鑽了進去。
外面依舊是一片虛無,黑漆漆的。姜洛玉鑽出去一刹那,身後的宮牆消失了,他被困在了黑暗裡。
極緻的黑暗甚至讓他看不清自己,慌亂一瞬之後,他嘗試着向前行走。
一步、兩步,天光大亮,他出現在了一處四處漏風的卧房裡。
周圍的陳列将他拉回在陳國當質子的時候。彼時陳國率先制造出了火藥,在戰事上一往無前,姜國大敗,被陳國奪去十幾座城池。
眼看着陳國軍隊勢如破竹,姜皇一夜白頭,最終派了使節前去求和。獻上大把金銀,又答應送去一名皇子為質,這才讨回來一半兒城池。
姜洛玉就是那個當質子倒黴蛋,陳國的質子府要多破有多破,連個下人也沒有,一切都要親力親為。
要不是官兵把守着不讓他出質子府,并且每個月還會按時送來補給物資,姜洛玉都懷疑他得去街頭賣藝才能活下去。
收回發散的記憶,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姜洛玉扯開領子向裡面看去,胸口滿是團簇在一起的紅疹,數量不是很多,但看着尤為可怖些。
居然是……他在陳國染了疫病的時候嗎?
幻境發生改變,隻能是幻境主人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姜洛玉咳了咳,壓下喉嚨裡的甜腥,頭昏腦脹,艱難翻身。
他身上的疫病名為“鳳凰疹”,爆發在不知名的小國。紅疹的形狀如同盛放的鳳凰花,待到“鳳凰花”爬了滿臉,人也該埋了。
姜洛玉心底升起個模糊的猜測。
不過現在線索太少了,他不敢妄下定論。
“咚——咚。”
有人敲門。
“誰啊?”姜洛玉半死不活的開口。
“殿下,臣來遲了。”
身着玄色長袍的男人破門而入,長身玉立,從腳到頭發絲兒都透着一股仙氣。
姜洛玉看見那頭銀發不是很意外,虛弱道:“你……”怎麼才來。
又被禁言了。
叢明雪走到床邊抱起瘦弱的少年,安撫道:“殿下别怕,臣帶你離開。”
姜洛玉抓着叢明雪的衣服,換了個問題:“你是誰?”
這次沒有被幻境禁言,他抓着衣服的手緊了緊,意識到在叢明雪的幻境裡,劇情是接不上的。
十二歲得了疫病在陳國苦苦掙紮的他,早就忘了八歲那年驚鴻一瞥的銀發仙人。那時他見到叢明雪的第一眼,還以為是勾魂使過來接自己去冥界。
不過現在的展開和他記憶裡的也不一樣,他記得叢明雪是在鳳凰疹爬到他脖子上的時候,才來陳國說要帶他回去的。
現在紅疹才到他胸口,時間上早太多了。
叢明雪一愣,沒想到姜洛玉不記得自己,回道:“臣是姜國的國師藥辛。殿下不要多想,您現在需要休息,其他的交給臣就好。”
“我們馬上就能回姜國了。”
姜洛玉:“……”
叢明雪到底在做什麼?
明明上輩子是先替自己治好鳳凰疹才幫他假死脫身的,怎麼如今一見面就要帶他走?
沒等他發出疑問,混沌的大腦更加沉重,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清醒,姜洛玉發現自己坐在國師府的書房裡,面前還放着剛剛寫完的策論。上面逐字逐句分析着姜國今年西北部發生的蝗災到底該如何處理。
是二十歲——三皇子宮變,姜皇病重,太子被廢,同樣也是他用秘藥“換眼”的那年。
他來自于母親的綠色眼珠太過有辨識性,明晃晃地告訴别人他體内混有異族血脈,隻能換掉。
秘藥是叢明雪調制的,至于過程,現在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因為秘藥缺了一味特殊的藥,無法通過直接塗抹改變瞳孔顔色,隻能先用刀剜去虹膜,再塗上藥膏。
再過個七天七夜,他就會得到一雙黑色的眼睛,副作用是視力大不如前。
姜洛玉翻了翻面前的策論,等着叢明雪出現。他記得很清楚,今天是他換眼的時候。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書房的門就被人敲響。
“請進。”他站起來向門口迎過去,預料之中看見了叢明雪。
叢明雪手裡攥着個精巧的玉瓶,那裡面裝着秘藥。
“老師,開始吧。”姜洛玉按照記憶裡開啟對話,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違和感湧上心頭,叢明雪握着玉瓶的手力度大了些。
他已經很久沒見姜洛玉笑過了。自從前年他拒絕了姜洛玉的告白,兩人一時間形同陌路,隻有在批改策論、談論宮中之事時才會有交流。
幼時曾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對世間萬物生出多餘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