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煊欲言又止。
沒錯,他們想要造反,就不能拒絕佃戶。
但目前大同社光接收流民已經壓力很大,如果光靠自己去消耗佃戶,無疑是自取滅亡。
“這次金沙寨襲擊譜口沖,說實話保安隊的表現很差,要不是走運,有人提前預警,譜口沖會有多大損失?”
劉今钰說出自己計劃,楊文煊雖然感到肉痛但沒有反對。
“我計劃對保安隊做一次改革,将其列為軍隊範疇而非警衛。隊員不再兼職,平時負責守衛據點和剿匪除惡,戰時還能充當衛隊輔兵。
“但保安隊改革需要人。大同社衛隊和社屬廠窯職工不過四百多人,義江堂兩百餘人,農場兩百人,至于林場……
“哪怕包括不聽話的五指嶺林場、我在溝龍界、楠木山一帶新設的溝龍界林場及這些日子抓到的土匪俘虜,也隻有一千四百餘人。
“而譜口沖、祖家沖和羅塘三地村民除去我社職工後則隻有一百多人。
“以上共計約兩千三百人,其中真正值得信任的不過一千人。”
頓了頓,劉今钰又灌下一大口茶水,才繼續說道,“老楊,缺人啊!缺能自己養活自己又信任我們的優質人口啊!
“老楊啊,馬上就是早稻成熟的時候,我們靠佃戶支持,靠産業保底,靠武力威脅,靠早稻臨近成熟這一大好時機,正好逼迫一批地主老财認慫。
“也算是演練,等秋收前我們再搞波大的,從地主從官府手裡搶個一兩千戶民心,徹底掌控溫和和尚賢兩裡,再争取下開化裡和二廂。”
楊文煊默然,劉今钰一直盯着他,後者的慷慨激昂鼓動得他心神恍然。
“好!我支持你!”楊文煊終于下定決心,說着他笑起來,“也算你運氣好,前些日子江川府和外地客商支付了一大筆貨款。
“算上你從山裡拿回來的二千多兩,還有我們用工分劵抵扣暫時沒下發的銀子,現在我們有一萬多兩現銀。
“還有煤礦的事,煤礦分出一萬八千股去籌資,興許去籌到幾千兩現銀……”
劉今钰頓時瞪大眼睛,神情激動,“操!姓楊的你也太會藏了!天天哭窮哭窮!老子真以為快揭不開鍋了!”
……
義江堂。
佃戶被篩選出來,并被要求每一戶選出一個代表,管事的說大同社兩位社長要見他們,還說是好事,讓他們别多想。
然而看管他們的人員顯著增多,他們怎麼會不擔心。
幾個人找上李扁嘴,憂心忡忡地商讨該怎麼應對。
有人說大同社社長心善,大家一起懇求她收留;有人說那女社長或許跟他們主家通了氣,要把他們送回去,說不定還會讓他們賠錢,大家幹脆逃跑。
但怎麼逃?
看守他們的精壯漢子都拿着棍棒甚至刀槍,他們這些瘦弱的泥腿子肯定打不過。
李扁嘴懶得聽他們說些沒用的話,把他們打發走,自己一個人發呆。
女兒小心翼翼走過來。他大驚失色,“你嬸嬸哩?”
進義江堂後,婦孺跟男人分開住,每旬表現好才會給家人見面的機會。
李扁嘴老婆死了,就一個女兒,托付給了同村的嫂子。
“嬸嬸在那。”
女兒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穿藍布的女子,正坐在一個男人身邊。
這下李扁嘴才發現,他們這些人的家眷都被送過來了。
女兒轉回頭笑道,“爺,今天我好開心,又能見你了。”
“妹坨……”
李扁嘴哽咽,他摸摸女兒的頭,看着女兒臉上的笑,看着女兒比以往紅潤的臉蛋,露出溫柔的笑。
“妹坨,你爺也高興,你跟嬸嬸在那邊好麼?”
女兒說,“我很好。我每天都吃得飽。給我打飯的嬸嬸會給我多打一勺粥。還有教我認字的先生,誇我聰明,還把我糖吃,好甜!”
說着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爺,我本想着給你留的,但是太好吃了,我沒忍住。下次,下次我一定忍住!”
李扁嘴心裡一會酸酸的,一會甜甜的。
他想說些什麼,卻聽見門口管事的喊他們這些代表出去。
李扁嘴把女兒托付給同村嫂子,有些不安地跟着人群走出去。
大同社把婦孺都放出來,顯然是不打算繼續留他們了。
他感到失望、傷感和深深的無助。
他們走到院子裡,管事大聲喊話,要求他們按訓練隊列站好并保持安靜。
他們躁動不安,花了遠比平時更多的時間才整隊完畢。
二十多個黑衣人手持棍棒圍着他們,人群中悲觀的情緒在蔓延。
刺眼的紅衣壯漢拱衛着一個高大女人走了進來,人群一片嘩然,管事連聲呵斥才壓下去。
李扁嘴呼吸急促,他知道這是大同社的女社長,将要決定他們命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