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南夾起第四塊糕,闵安卻沒有說話。
李培南問:“完了?”
闵安點頭:“我就知道這麼多了。”
李非格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地攏袖坐着,如往常一樣平淡。
李培南道:“頭腦靈活的人,往往就是幕後統籌者,如果我沒猜錯,彭因新一衆人還要受這位才子的制轄。”
盡管朱佑成現在的官位比彭因新、馬中書之流低得多了。
闵安抓着額頭欲言又止,李培南問:“怎麼了?”
闵安答:“我記起來了,朱大人曾派出兩名同姓朱的衙役去外地公幹,其中有一名留在了我們黃石郡,叫做朱留投,可惜被柳二害死。他的随身手劄中記了散花縣雲橋路朱家寨的民俗,表明與朱七明是同一出處。”
李培南站起身走開兩步,沉吟一下後,就擡頭說:“朱佑成将本家人紛紛派駐到各州縣,其目的隻有一個——”
李非格接口道:“所到之處必然有同派黨羽,需要受到監察。”
闵安驚呆。這樣說來,他的東家畢斯也在貪官班子裡了,現在被世子掌控到了消息,結果恐怕很難善終。
想通這一點後,闵安又聯想到了一件事:畢斯連夜送來茅十三,顯然是受到了王懷禮的指派。若他和王懷禮不是一派人,按照王懷禮如此厭恨東家辦事不力的脾氣,東家早就被整治死了。
闵安的掌心微微滲出了汗,心底一直在想,該怎樣做才能挽救東家一條命?
李培南看了看闵安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對他下了指令:“你搬進行館裡住着,不準回黃石郡了,随後跟我一起去京城參加铨選。”
闵安依然在盤算着心事,李非格看不過去,拉拉他的袖子說:“還不快謝恩?”
闵安聲如蚊蚋:“謝世子厚愛。”
盡管沒有得到厲群返回的消息,李培南也能推斷出躲在幕後的那隻主帥,已經将難度降低了一半。他把餘下的一些小事丢給闵安處理,要闵安找出王懷禮賬本的下落。
至于王懷禮所犯下的罪狀,目前沒有直接證據可證明他借刀殺了人,李培南暫時不想驚動他,隻将他的呈文批示為已閱,不指派任何意見。
闵安腳步漂浮地走出主樓,擡頭看看,發覺天色已晚,一輪月亮像是圓盤一樣,挂在柔和夜幕上。他摸到非衣的宅院前,果然又看見非衣坐在檐頭,正守着一紗籠的花草。
闵安順着梯子爬上琉璃瓦,揀了一個離非衣遠一點的地方坐着,捧着臉看月亮。
一刻鐘内,兩人均無言語,沐浴在皎潔月光下。
見闵安如此安靜,非衣終究問道:“怎麼了?”
闵安無精打采地回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那東家有問題?”
非衣是不想答就絕對不會回答的人,但是一旦選擇開了口,也絕對不會去欺瞞别人什麼。他直接應承道:“是的。”
“怎樣看出來的?”
“我給出的銀票畢斯總能兌換出現銀,可見他有内轉外銷的門路,其餘郡縣官員卻無法做到。”
闵安苦惱地說:“為什麼我沒早點看出來?說不定還有補救的機會。”
非衣淡淡道:“你對自己的東家就是實心眼,一路跟着他收拾爛攤子,犯了事還想給他補救,這份誠心簡直是世間少有。”
闵安苦笑:“你就别笑話我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
闵安沉默了下來,随即又小聲說道:“你說……如果我去求世子……世子會放過我的東家嗎……”
非衣心想,這樣的禍害連我都不會放過。看到闵安充滿期望的眼神時,他的嘴上就軟和了一下,說的是:“可以試一下。”
闵安眼睛稍稍發亮:“那——怎樣才能打動世子呢?”
說到這裡非衣就不願意答了,閉上了嘴,坐在一邊看月亮,眼光似乎受到月華侵染,也變得冷淡了。闵安冥思苦想了一刻,才喃喃說道:“不如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