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兒擡起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跪倒在闵安面前,向他看着:“你還别猜了,是要害我被爹爹打嗎?姐姐寫信過來,特地叮囑了,不準洩露公子的身世。公子本來就生得不近人情,惹得他心煩,他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對付我們蕭家,再說他頂上還有個世子撐着腰,那也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物……偏偏姐姐又被世子捏在了手裡,成了什麼家臣……”
蕭寶兒一連三年沒見到親姐的面,被蕭老爺管制得極嚴格,不能出黃石郡。時間一長,正值十五六歲年紀生性愛玩鬧的小姑娘怎麼受得了。蕭老爺還寵着蕭寶兒,對她三番兩次要上昌平的舉止可是不能容忍的,為此打了她多次。蕭寶兒自小失了母親,對唯一的姐姐極為依賴,所以她想找到一切能避免受罰的方式去昌平府。
闵安平時被蕭寶兒纏了多次,知道她的心結,對此他也無能為力,隻能耐着脾氣安慰。蕭寶兒叫他不要猜測非衣的來曆,其實他已經差不多猜到非衣的底兒了,隻是缺少證據去證明。
蕭寶兒哭倒在地,把臉藏在闵安腰下的長衫裡,順便用布料抹了下眼淚鼻涕。弄堂出口那邊,伸出了小六小甲的頭,他們朝着闵安與蕭寶兒一站一跪的地方瞧了瞧,将手裡的燈籠舉高照得清楚些,眼睛突然就變直了,過後又互相遞交了個了然的眼神,再徐徐收回腦殼。
闵安猛然也醒悟過來,蕭寶兒在他身上滑溜着哭倒,從上到下順溜的把他衣衫擦了一把鼻涕,可那些姿勢,遠遠望去,可謂暧昧之極。
闵安心急火燎地将蕭寶兒打發走,還沒躲進吏舍裡,小六等人就圍住了他,塞給他一些瓜子幹果,說道:“小相公豔福不淺呐,非衣公子剛拒絕了蕭小姐的邀請,蕭小姐轉頭就跑到小相公懷裡去了,伺候了小相公一回,那銷魂的滋味惹得哥幾個眼饞。要不小相公給說說中間的曲折,讓哥幾個過過耳瘾?”
闵安端起架子呵斥小六等人,想将他們吓走。他們反過來向闵安讨要瓜子幹果的賞銀,理由就是闵安攆走了蕭寶兒,讓他們備用的小茶點白廢了。闵安不情不願地拿出工俸給了小六等人,小六還嫌棄他太慢了,跳過去賞了他一栗暴。
闵安怎能忍下這口氣,馬上一掌擊出,打中了小六胸口。他自小跟随吳仁學得武藝傍身,拳腳雖然比不上總镖局出來的花翠,對付尋常的角色可是綽綽有餘,小六自然也不在話下。小六也不肯吃虧,再跳過去與闵安打鬥,引得周圍的衙役哄笑。
正在睡覺的花翠被吵醒,抄起一根壓被絮的竹杠就走了出來。她橫掃一杠,将所有人掃出吏舍院門,站在大門口說道:“再吵着姑奶奶睡覺,小心命不保!”
等夜色籠罩大地,闵安才敢偷偷摸進院門。他覺得明早要去探一探黃石坡的紫美人花,有必要磨出一把柴刀開山劈路。
花翠睡了半宿,院外光線慘淡,窗台下反射了一點冰涼的冷光,還有些霍霍的聲音,聽着怪瘆人。她披衣起身,走到院中,朝闵安後腦一拍,愠怒道:“大半夜的還磨刀,不能點個燈嗎?”
闵安委屈道:“點燈又礙着你的眼了,你睡得不好。”
花翠歎氣請小祖宗退到一邊,三下兩下就将柴刀磨好,還給他上了油蠟。院外丢進一個打更的竹梆正砸中闵安的頭,接着傳來小六的聲音:“大半夜的還磨刀,吓死人,就不能點個燈嗎?”
闵安将竹梆撿起來,揉着頭去睡覺。天明時郡衙必須打梆報時,他匆匆穿過宅門、穿堂門、儀門、大門,在雲闆及梆筒上亂敲一氣,提前将畢斯等官吏喚醒。畢斯看見小六慣用的竹梆留在過道裡,大罵了小六一頓。
小六值守一夜,本該退到獄内住所休息,無端被罵受了冤枉氣,将闵安與他争鬥的點滴記恨在心。他和闵安一樣,在郡衙裡身兼數職,各縣的文書傳遞也是他經手的。跑腿時,他還知道一則重要的消息,不過沒有對闵安說明。
輔國監政的楚南王之子,已領世爵在身的世子李培南私服出遊,來到楚州幾座有名的郡縣狩獵,各級官衙備好府邸迎接。
黃石郡狹小,所治民戶不過三百戶,沒有人力物力養繕驿館,哪裡還去尋得一個好府邸預備世子光臨。畢斯發愁此事,想和闵安商議,卻聽到小六說闵安去了黃石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