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書為他感到悲痛。

她嘗試過瀕臨死亡時的恐懼。

兩次。

她身體微顫，眼眶發紅，咬牙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應淮不語。

“明明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你度過了那些苦難，為什麼還要選擇這條路！”

陸應淮從不會說話急躁不耐，他的眼神有種破碎的清離感：“你是我活着的動力和希望，如果唯一的火苗熄滅了，那燈芯的溫度又能保存多久。”

“可是——”她哽咽着難以說句完整的話，“你經曆了兩次苦難，明明該……該享受好的生活，可是你卻……”

林宴書連氣說了那麼多，越往後越是覺得心如刀絞。

當她再看向陸應淮時，他笑着說：“這是我自願的。”

“……”

“我心甘情願做的這些。”

陸應淮的話讓她哽咽停止，滿心停留在他身上。

“我不後悔做這些，真的。”

“如果再經曆一次重生，我依舊會這麼做。”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幫你更多，沒能從陸德手裡救下你。”

他沒想說這麼多的，他話少，和林宴書結婚後就更少了。

但她似乎有種魔力，看到她哭，他就想忍不住多說些。

陸應淮覺得，說更多安慰的話，是對女孩子最大的鼓勵。

林宴書控制不住眼淚，她不是淚失禁的體質，但此刻她更多的是自責。

她覺得這都是因為她才害他失去了那些。

她扳倒了AP公司，拯救了那些被騙的大學生。

她還挽救了陸應淮的右手。

她知道身為木雕家族後代的陸應淮失去右手代表着什麼。

就像是展翅翺翔的鳥兒折斷了翅膀。

做了這麼多。

到頭來，卻還是救不了陸應淮。

她當然自責。

無數次，林宴書那麼堅定的選擇他，就是想讓他相信自己，他會有很好的發展前途，可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封信，你看了嗎？”

她又解釋道：“就是我托珊珊給你的信。”

林宴書做好了随時回來的準備，但又走的時候會逼不得已，所以她想到了最笨的方法，想讓餘珊幫她帶給陸應淮一封信。

信裡她沒說太多，大部分都是鼓裡他好好生活的話。

唯有最後一句，她記得清楚。

“陸應淮，我走了，如果丘比特的箭很準的話，我希望它能射中你。”

“然後，你能被全世界偏愛。”

然後信的尾端畫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寫這封信的時候林宴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走，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快。

回憶着信裡的内容，陸應淮表情凝重。

“看了，但我沒說接受。”他說，“這樣的好事，當然會留給我的老婆孩子。”

“對不起，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你也是這個時代的陸應淮。”

她委屈的擦拭眼淚：“我以為隻有我自己回到了過去的，我不知道你也是。”

“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态把那些痛苦再經曆一遍，隻是因為我，你害怕影響我的以後，所以甘心再承受一遍那些已經知道結局的痛苦……”

“陸應淮，你不欠我什麼。”

“我那麼拼命的選擇你，就是想讓你為自己而活。”

“不為任何人，隻為自己。”

她知道過去的陸應淮承受的那些，才知道，陸應淮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笨蛋，胡說什麼呢。”他抽張紙巾幫她擦擦。

林宴書哭着說：“你拼命掙錢，不管冬天還是夏天你都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你為父母，為整個家，卻從來沒有為過自己。”

“你怎麼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是啊，大家都好好的。

隻要林宴書被蒙在鼓裡。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重生，她根本不會有機會知道這些。

“你還要否認嗎？”她像是咄咄逼人，“這兩年裡，你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喜歡而去獲得某樣東西，這還不夠苦嗎？”

“你可别亂造謠。”

陸應淮小心将人呵護在懷裡：“誰說我沒有因為喜歡而努力過。”

林宴書不語，但表情已經表現出疑問。

他笑着道：“這不是有你嗎？”

“你是我喜歡，而且為之努力好久的人，正是因為你在，所以做什麼我都不後悔。”

他笑了。

代表對過去的生活和苦難都已經放下了。

不在執着那些悲痛的過去。

隻在乎現在的自己和林宴書的未來。

其他的，他都已經釋懷。

陸應淮幫她撩撥額前的發絲，親吻着她的額頭。

他依舊笑容不減，深邃的眸子裡滿是被歲月洗滌後，正在自我修複的創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從黑暗的巷子裡找到我，跟我說了一句話。”

“你說，‘春天每年都會來，隻有熬過每個春天才不算輸’”

“我當時沒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冷靜下來才知道，你是在勸我好好生活下去。”

“生活沒有赢家，隻有将自己的人生活出精彩，才對得起生活。”

“現在，我明白了。”

“活，和生活。”他頓了頓，隻有說到此處時，雙眸的創傷才顯出略微的不甘，“就差一個字，兩者間的代價就那麼大。”

林宴書顧及到他的自尊，但還是問出疑問：“你有想過放棄嗎？”

“你這話問的。”他覺得她可愛，“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就是放棄了嗎。”

“放棄自我，放棄生活，放棄負擔。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