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林宴書回家後,陸應淮獨自在這條石灰路上走了很久,到了飯點,他才在一旁的攤鋪上買了兩張餡餅小心揣入懷中。
室外的溫度凍得人臉頰紅暈,陸應淮的無名指上生了凍瘡,他毫不在意,漸漸的結了痂,次日接着幹活賺錢。
他掏出鑰匙開門,木門上的鎖子也有了年代感,陸應淮借着周圍的燈光将鑰匙戳進鎖芯。
屋内的人聽着聲音朝外喊:“是應淮回來了嗎?”
“是我,媽。”他進來屋内,反手将門關上。
他們住的房子是陸耀華買的栖身之所,僅是栖身,屋子破舊不堪,睜眼望去沒有一點亮色。
陸應淮進來時來進來的涼氣沒有讓他感覺寒冷,因為這屋内屋外都是一樣的溫度。
屋裡燃着蠟,已經燒了半截,蠟油滴落在桌上,随着陸應淮帶進來的寒氣擺動幾下後又恢複平靜。
他從懷中掏出那熱氣騰騰的吃食拿到辛茹眼前:“我買了兩個餡餅,都是您的,我吃過飯了。”
“吃的什麼啊?”
“米粥,老闆人很好,還給我加了雞蛋。”
陸應淮從臉上擠出幾抹笑意。
他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雞蛋的好壞,魏樹那樣說,不過是想讓他多吃個雞蛋。
“應淮,你們老闆心腸好,我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人家的,你幹活的時候機靈點,多給人家幹些活兒來還這人情啊。”
“我知道了媽,您不用擔心。”
辛茹咬了兩口,餅裡的肉香味帶起她的食欲,見陸應淮手裡拿了零碎的刻刀走向裡屋,她又問:“應淮,你又要雕刻嗎?”
許久,黑暗的盡頭傳來男人的聲音:“我早日将雕工練出來,就能早日和我爸一樣收人為徒,木雕手藝不該斷送在我手上。”
“……”
辛茹看着兒子的身影,有種難以言明的滋味。
他們陸家時代雕刻,祖輩皆要将這手藝傳承後代。
因為他們家族有個傳言。
說陸家祖宗有塊價值不菲的沉木,若是得到此木,再将它雕刻成工藝品,定會價值連城。
這傳言越傳越邪乎,可誰都沒見過這塊沉木,就是這樣一個虛無缥缈的傳言,卻成了衆人争先恐後的依據。
陸應淮拿了東西又走出來,他舍不得再從另一間屋子再點一支蠟。
他太窮了。
手中的刻刀在他的操縱下變得似是有魂,他像是在蠟燭中搶光源。
刻了一個小時,他掏出手機看着今晚記下來的電話号碼,盯了片刻,他将号碼存在了手機通訊錄裡,小心的打上“林宴書”三字。
陸應淮關了手機屏,繼續握起木頭雕刻:“媽,這兩天二叔沒來打擾您吧?”
“沒有,我們都已經這樣了,他再來翻,也找不出什麼。”
辛茹語氣平淡,早已習慣了現在的處境。
陸應淮的二叔陸德,也就是陸耀華的弟弟,自陸耀華死後,陸德便一直信着那個傳聞,而他不知哪裡聽來的消息,竟一口咬定那塊價值不菲的沉木在陸耀華手中。
而陸耀華因車禍而死,他便自然認為沉木落到了陸應淮手裡。
所以幾次帶人來找他們麻煩。
陸應淮在外打工,不時常在家,他們來了無疑就是翻箱倒櫃,找不到東西自然就走了。
這兩天沒來,許是煩了吧。
幾次陸應淮也想問,這塊沉木到底是什麼,到底有沒有在他們手上,可辛茹似是有意回避,他再沒繼續問。
陸應淮冷冷道:“我擔心您的身體。”而不是那塊有争議的木頭。
辛茹裹緊了身上的衣物,冰冷的面龐笑得勉強:“他們要找,就讓他們找,你不要跟他們起沖突,他畢竟是你二叔,看在你爸的面上,别壞了兩家的和氣。”
“……”
“還有文昊,你見了他也别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冷笑一聲,卻看不出半分真心:“看在我爸的面上?他們像個強盜一樣來我們家翻箱倒櫃的時候怎麼沒看在我爸的面上停手啊?”
辛茹:“……”
“這是您的藥,水溫正好。”他穩好情緒,将東西放到桌上,又悶頭繼續雕刻。
燭火的光線沒那麼亮,他手上的道道劃痕足已看出他有多努力。
—
隔了兩日。
上午,寒冷的冬日出了太陽,今天學校裡的同學出來活動的人多些,林宴書本來不想出來轉,但餘珊的生活用品用完,怎麼也要拉着她一起。
林宴書的心智不比從前,對待事情多了些許思慮和妥當。
親眼目睹陸應淮的狼狽,她也猜到他的顧慮。
可她偏偏就想讓這男人主動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宴書,你的沐浴露是什麼牌子的啊?我覺得很好聞,給推薦一下呗。”餘珊挽着她的胳膊說,見這人沒反應,她用力晃了晃,“宴書!”
“什,什麼?怎麼了?”
“你想什麼呢,跟你說話都沒聽見。”
“确實在想事情,你剛才說什麼?”
她隻好又重複道:“我說,你的沐浴露是什麼牌子的,感覺很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