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盟主,你這是何意?”
迎着衆人的不解,蔣蒼冥一邊收劍一邊解釋說,“現下羽杏島與外界隔絕,若不接納他,對我們絕無好處。”
聽了這話,衆人也隻得默許,開始背轉過身,重往竹樓裡走。
“好好好,那便多謝諸位收留胡某人了!”胡無儀語調蓦地高揚,一仰首将壇中酒一飲而盡後,信手擡臂一抛——
然而那酒壇子卻在空中稍稍攀上幾寸,而後調轉壇口,朝着下方解惜行的所在,直直投擲而來——
“解門主,當心!”“惜行!”
“砰——”
落在解惜行身後幾步的蘇玄影足尖一踏,正欲飛身上前擋住那個酒壇,卻見走在解惜行左側方的張未歇先一步提手一抗,擡臂甩袖間已将那酒壇擊飛落地。
“啊,多謝張少俠!”解惜行收了抵抗的架勢,同張未歇行禮緻謝。
見解惜行無礙,蘇玄影松了口氣,正欲轉頭去斥胡無儀——
“你!”
卻見胡無儀早已跳下屋檐,徑自走入竹樓。蘇玄影攥了攥拳,決定還是先收斂神色,跟上前方再次邁步的解惜行,重又往竹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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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将息,海風微漾。
蘇玄影自卧房外邁步進來,見解惜行坐在床榻上,便關了木門,幾步行至床邊,翻身上榻後,自解惜行的身後緩緩環抱住他。
“惜行,”蘇玄影将頭輕輕地擱在解惜行肩上,“你白日裡可有受傷?”
“嗯?”解惜行摸了摸蘇玄影的臉,偏頭想了想,“玄影,你是指胡無儀扔向我的那個酒壇嗎?”
“嗯,白日裡雖不知為何,但那胡無儀顯然是故意對着你擲那酒壇的。”蘇玄影言及此,環抱住解惜行的手倏地緊了緊。
“那胡無儀向來性情乖戾,我們又何必費神去揣測他的想法,”解惜行放緩了語調,往蘇玄影的身上又靠了些許,“好啦,我又不是你,我說沒事,便自是沒事。”
“……你沒事便好,”被解惜行的話提醒,蘇玄影又不由想起了自己在他口中所謂的“前科”,忍不住偏過頭歎了口氣道,“今日當真是好生事端。”
原以為解惜行還會接着再調侃幾句,誰知他也跟着調轉了話頭。“玄影,你可知,那伏葉派少主張未歇的左臂上,也有一個印迹。”
“什麼印迹?”
解惜行蹙眉道:“跟我一樣的印迹。”
原來,白日裡張未歇幫解惜行擋開那個酒壇之時,借着他擡臂間衣袖下墜的動作,解惜行看見他的左臂上竟現出了一個同自己一般的蝴蝶形印迹。
于是在之後大家一起回屋的時候,解惜行有意跟在張未歇身側,借着要緻謝的名義同張未歇攀談,又佯作好奇地指了指張未歇左臂上的印迹,問他是什麼。張未歇便挽起袖子,同解惜行說自己也不知,這隻是一個生下就有的奇怪印迹。
“難不成……”蘇玄影撫摸着解惜行左臂上的印迹,“那張少俠是惜行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别皮,說正事呢。”解惜行錘了下蘇玄影。
“好,”蘇玄影接着道,“惜行,你确定張少俠的印迹是真的嗎?”
解惜行聞言搖了搖頭,“并不确定,可如果不是真的,他僞造這個印迹是要做什麼?”
蘇玄影想了想,卻忽道:“惜行,張少俠是左撇子嗎?”
“嗯?”解惜行聞言也偏頭回想了一下,“應當不是,先前不論是引弓搭箭,抑或是泛舟行船,他的姿勢同尋常人并無二緻。”
“那麼,白日裡他替你抵擋墜落的酒壇時又怎會用左臂呢?”
解惜行聞言一怔。“你是說……”
“還記得當初王蕪知府是怎麼說的嗎?”
“記得,他說這是齊皇的一位故人之子所特有的印迹,”解惜行皺眉道,“且不論這個說辭可不可信,可若是張少俠輕信了這個說法,想借着這次群英會接近朝廷中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交談間,屋外卻驟然傳來了一陣凄厲的尖叫!
兩人猛一對視,當即翻身下榻,披過外袍齊齊奪門而出!
循聲奔至張未歇的房間,蘇玄影提步便踹——
卻見木門彈開的卧房内,韓祥正滿面驚駭地跪坐在地,而他的目光所及處,那方床榻的中央——
張未歇面色猙獰地倒在汩汩湧動的血泊中,左臂自肩膀處被砍下,斷肢滾落在地,淋了紛紛揚揚的塵土與橫七豎八的猩紅,簇簇腥熱自他胸前被利器紮穿的大洞裡一大塊一大塊地冒出,轉瞬間便侵上了牆,滲進了榻,淌過了身……
屋内,綻開滿室鹹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