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把他得罪了,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康縣令本來就看宋家軍不順眼,費盡心機想把他們趕走,甚至還在路夕絕面前告了他們一狀。宋明煙此番公然和路夕絕過不去,這不是正和康縣令的意?
也不知道她是吃錯了什麼藥。
但他們在康縣令掌管的糧倉外鬧這麼一出,說出去實在不好聽,守衛隻能上前勸道:“兩位大人别吵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宋将軍,你到這幹什麼來了?”
宋明煙道:“我手下的人說到這來取糧,結果好半天不見蹤影,我懷疑是你們把人給我扣下,所以特地趕來看看。而且過兩日就到了往冀州送糧食的日子了,我總得來看看,安排得怎麼樣了。”
“往冀州運糧的事我們做了一年多,從無半點差錯,不勞将軍費心。至于來取糧的人……剛才糧倉平白無故地遭了賊人,現下正盤查呢,任何人不能離開。等盤查完就會放他們回去了。”
“果然是被你們給扣下了。我軍中的人晚上還要練兵,你想讓他們餓着肚子去練嗎?要是餓出個好歹來,不知道康縣令能不能負責。還是說,你們懷疑糧倉遇襲是宋家軍幹的?”
宋明煙自打聽了宋驚落的分析,便打定主意不再忍氣吞聲了,指不定她與康建鬥得越厲害,淮都就越放心。
守衛一臉為難地站在原地,還沒等他想好措辭,就聽路夕絕說道:“既然宋将軍的人在裡面,那我就更要進去看一看了。萬一宋家軍不小心領多了或者領少了,我也好在旁邊做個見證。”
守衛一聽這話就慌了神,想到糧倉裡面的一堆爛攤子,要是被路夕絕給碰見,那不就全完了嗎?
于是隻能陪笑道:“糧倉遇襲的事,應該與宋家軍無關,想是山上的流寇妄想來截糧。糧食和人,将軍就都帶走吧。禦史大人不如再等幾日,等我們将此事都處理好了,再來查探也不遲。”
“那就看在康縣令的面子上,過幾日再來。我還有好些地方沒查探過,就不在此地浪費時間了。”
路夕絕說完,便轉身走了。
宋驚落這才跟着宋明煙和龔烨出了糧倉。
等走得遠了些,宋明煙就湊到宋驚落跟前問:“我剛才演的怎麼樣?是不是無可挑剔?”
宋驚落笑着誇獎:“演的不錯,有進步。”
她來之前便計劃好了,讓星月聲東擊西,吸引糧倉内守軍的注意力,讓他們陷入混亂,她才好偷偷鑽進裡面去打探。等打探完之後,再叫路夕絕和宋明煙在門口演一出戲,讓他們不得不将宋家軍放出去。
還能順便叫康縣令以為二人不和,實在是兩全其美。
但她也屬實是沒想到,今天的收獲竟然這樣大。原本以為能尋到些許蛛絲馬迹已經很不錯了,沒成想康建有如此大的膽子,竟直接把綁來的朝廷命官丢在糧倉裡。
宋驚落立刻改換喬裝回了驿館,将此事跟路夕絕說了。
路夕絕想了一會兒說道:“自從宋家軍到懷遠以後,懷遠就不是他一個人的地盤了,所以不能像從前那樣,想将人放在哪就放在哪,也許就是因為這個,他才這麼着急先把宋家軍趕出去。這二來,是因為我突然過來,所以他急着要把人送走。”
宋驚落道:“如果人是要送到冀州去的,那麼就隻有一種方式,就是把人裝進麻袋,混在糧食裡。既然這樣,我們隻需要在他們送糧食的路上攔路打劫,抓他們一個人贓俱獲。”
“若他們為了保險起見,一直将人關在糧倉裡,等我們走了以後再押送又當如何?要是劫了他們的糧車,但是卻沒找到人,你我皆要獲罪。”
宋驚落沒好氣地說:“反正不用你的人出馬,就算要去截車,也是宋家軍派人去做,你怕什麼?而且我之所以斷定康建一定會将人盡快運走,其實還有一個緣故。我今天在糧倉裡轉了一圈,發現有幾個守軍長得高大威猛,長相也不像是中原人。”
路夕絕問道:“你不惜讓宋家軍去冒險,就不怕自己的苦心謀劃毀于一旦?你對此事如此上心,不可能僅僅隻是為了救一個東方越吧。”
“表哥,我知道你不願把赤羽令交給我,不是信不過我,是我們的目标不同,故而有不同的路要走,我不怪你。我還是會按照我最初的設想,繼續走我自己的路。所以請表哥原諒,在結局既定之前,我們不論親故,在既定之後,我們不論輸赢。”
出乎她意料的是,路夕絕聽了她這番話,竟然笑了起來,還是發自内心的那種。
“我還以為,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後會盡全力地輔佐我。如今看來,我這個表哥在你眼裡也沒那麼重要。”
宋驚落卻以為他是生氣了,也發自肺腑地說:“不,表哥,你在我心裡非常重要。因為你是我的表哥,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緣至親。隻這一條,你我從前的過節我都不會放在心上,日後若是有人要傷害你,我也不會放過他。即便要我豁出性命,我也沒什麼怨言。但我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我二人終究殊途,必須要争一個輸赢出來。但不管最後誰會赢,你都是我的表哥。”
她本是将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以為把話都說開了,他就會高興一些。但沒想到,她就那麼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一點一點消失。
她納悶極了,表哥的性子,怎麼會變得如此奇怪。她不知道又說錯了哪句話,又惹他不高興了。
從前他的心思,也沒有這般難猜。